□仲一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风雅的人们爱上了沉香。

  见过一位女士是如何玩沉香的。她优雅地从精美的盒子中，拿出一小块黄褐色的、不规则木头块一样的东西。用专用的刀片，小心翼翼地在木头块上刮下一点点木屑。然后将这点点木屑放入铜制的小香炉，用火点着木屑，盖上镂空的盖子，一阵青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沁人心脾的植物的馨香。加上雅致的环境，古色古香的家具用具，人的气息也像升华了似的，使人变得风雅、宁静、放松起来。沉香能入药，沉香也有香道，充满了文化意味。

  很羡慕那位女士，羡慕她的生活中能有如此美妙的东西，直到后来看到了沉香树，看到了沉香的制取过程。

  在海南、福建、广西等地，长着可以结沉香的沉香树。树本来是自然生长的，后来因为沉香的经济价值可观，当地农户开始大量种植沉香树。

  种了沉香树，并不意味着就能收获沉香。沉香形成过程如同“蚌病成珠”。十年以上的野生沉香树被虫蚁蛀、被雷电击中或被外力折断，才会分泌沉香愈合伤口，但这时的沉香是生香不是熟香。沉香树只有经历了数十年或上百年生长，沉香也分泌到一定数量，自然倒伏在沼泽或泥土里，香树木材部分逐渐腐朽，结香部分却愈发香醇，只等幸运的人去发现。

  可是香农等不了那么多年，也没有那么多的偶然事件让沉香树受伤。于是，到了季节，香农们便带着铁棍、榔头、火炉上山。他们将长约一米左右、拇指粗细、一头尖尖的铁棍放在火炉里烧制。铁棍的大半被烧得通红，香农将铁棍的尖头抵在树上，用榔头捶打铁棍，直到通红的铁棍穿树而过……

  碗口粗的沉香树上，千疮百孔让人惊心，那都是香农们用烧红的铁棍戳出来的。受伤的沉香树会分泌物质，愈合伤口。一年之后，香农们就可以在树的伤口部位采香了。

  看过这样的沉香制作过程，反过来再回忆女士熏香的情景，我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述。沉香树不会喊叫、不会流血，你或许可以认定它没有知觉，可是，只要你亲眼看到香农将烧红的铁棍钉进沉香树的躯干，你的心肯定会一紧……

  人类的贪婪自古有之。龙涎香是抹香鲸的分泌物，为了获取这种奇特的香料，人类对抹香鲸的大量捕杀，杀得这种物种几乎要绝迹……人类的善良永远光辉。养蚕技术西传后，西域一些国家，不忍心把蚕茧煮死，而是等蚕蛹长大咬破蚕茧飞走以后，才进行抽丝。这样一来，丝就拉不长了。西域人在信仰和美丽绵长的蚕丝中间，选择了信仰。

  一棵沉香树的疼痛，至少在我这里感同身受。我可以断定，我再也不会从沉香的香味中，体会出文化，体会出风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