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

  小学时上美工课，小虎帮我一起做兔子灯，他将剪刀递给我时由于尖头朝向了我，不小心将我的手戳破流血，我大哭一通，放学跑到小虎外公家告状。他外公是个老教授，看着低头不服气的小虎，笑着起身回房里拿起一把剪刀，自己握着尖头，将剪刀柄递给小虎拿着，他说：“无论做什么事，都要顾及对方的感受，你拿着剪刀柄会很顺当，可尖头朝向别人，就是把危险置于他人身上，而你握住尖头，提醒自己要小心，同时也保护了对方。”自打那时起，小虎美工课给我递剪刀，从来都是自己握住尖头，将圆滑的剪刀柄给我拿。很多年后我在他家剪泡面包装，他将剪刀递给我仍然用的这样的方法。我问他，你想你外公吗？“想，每天都在想。人生还有那么多道理没有懂，他却来不及再教我。”

  大学寒假时一个大雪天，我到小虎外公家看望他，推开门看到小虎正坐在沙发上举着报纸一个字一个字给外公念，外公那时眼睛已经不太好使，他就闭目养神，听着小虎给他讲外面这个世界发生的新奇事。我说你舍弃佳人相伴，就为了回来陪外公读报纸？他说：“外面这么大的雪，我不希望冷到他心里去。”

  大学毕业后第二年，小虎外公胃癌住院，当时还在国外留学的他第一时间赶回家中。2013年，外公还是走了。我看到他因为哭泣颤抖的肩膀和通红的眼睛，却也看到他有条不紊地主持着外公身后的所有事宜，没有让父母有半点操心，我忽然感受到他内心的力量，一个男孩如何成长为男人，大概就是带着厚重的亲情，决定勇敢活下去的瞬间。

  时至今日，小虎回国后一直住在外公的老房子中，养护着小院里的一草一花，整理着外公留下的旧书旧物，守着和外公朝夕相处的记忆。

  何谓孝？年少时，我们并不懂真正的孝道是怎样的存在，然而亲情是一股无声传承的力量，将家连接成共同体。这是小虎外公没有说出口，却用一生教会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