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
转过楼角,就看见父亲坐在阳光下。二楼处有一个阳台,正对宽大的楼梯。晴好的日子,上面洒满阳光。父亲喜欢在那放一把藤椅,静静地坐在阳光下。
因是公共阳台,又是两个楼道的分岔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大妈媳妇们又喜欢在阳台上晒晒被子衣物,叽叽喳喳地说一些家长里短。但父亲就在一片纷扰中,安闲地翻阅着一些报纸杂志。
每天中午下班,下公交,转过楼角,我就看见了阳光下的父亲。父亲也在此时看见我。他从老花眼镜的上框有意无意地瞭我一眼,眼光又落在手上的报刊。等我上楼,走过他的身边,他有时会问一句:“回来了?”然后起身,跟在我的身后走进家门。客厅的餐桌上,母亲早已将碗筷摆放整齐。有时,父亲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打盹,书报和眼镜摆放在藤椅旁的一只方凳上。一杯茶水的雾气就在阳光里袅袅升腾,在我的眼里化作一种亲情的流动。
那天回家,见父亲偎在藤椅里,毫不理会身旁零乱的足音,发出轻轻的鼾声。我一时感觉,那些灿烂的阳光就像一枚枚幸福的金币,在父亲的身边叮叮当当地弹跳。父亲的白发在微风中抖动,额上的皱纹似乎被阳光抹平了许多。
我不愿惊醒父亲,踮起脚尖,想绕过椅子。谁知,刚走过他身边,就听身后一句:“回来了?”我问跟在我身后的父亲:“你刚才不是睡着了吗?”父亲答:“我听见是你的脚步。”忽然眼眶就酸酸的:儿子的足音,在一位父亲的梦里梦外,都是何等的熟悉?
时光流逝。今天,当我再次转过楼角,二楼的这片阳台上,已没有藤椅,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一片阳光,在阳台上失落地流淌。偶尔,我也将父亲坐过的那把藤椅搬到阳台上,坐在阳光下,等我的儿子背着书包回家的身影。我有时也闭上眼帘,感觉儿子走过我身边时,所散发出的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