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萍

  太平门是明代南京城的13座内城城门之一，处在钟山与玄武湖相接的位置，建在钟山向西延伸的富贵山、覆舟山之间，是扼守钟山通向城内最近的通道，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1955年至1958年，为拓宽马路，太平门和与之相连的360米长的城墙被野蛮地拆除，只留下东西两侧，富贵山与九华山上的残断城墙。2014年，时隔56年后，太平门在一波三折中复建竣工，又重新矗立在原址上，回到人们的视野里。

  原南京军区大院毗邻太平门，门口街道称太平门街，大院的北门常习惯叫“太平门”。我常在太平门出入，也常在此考究，对这座饱经历史沧桑、经受战火洗礼之门可再熟悉不过了。

  史料记载，朱元璋建都南京修建城墙。时人认为，京城内十三门，上应星宿。太平门，属于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位于斗柄与斗勺连接处，而太平门一带则为“贯索”——紫微斗数星曜之一，主“词讼”。于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天牢就设在太平门外。朱元璋还在太平门外立牌坊一座，上书“贯城”，他告诫朝中官员：夜观天象时，在“贯索”围成的星环中，如果没有其他星在里面，说明政简刑清；反之则说明有冤案。朝廷希望京城内外皆太平和谐，将此门命名为“太平门”，喻义城池天天太平，百姓日子太平，江山稳固太平。

  太平门东面的钟山被人们称作“蟠龙头”，而连接此处的一段城墙被称为“龙脖子”；龙身一路向西，沿台城城墙至九华山、鼓楼岗、五台山，龙尾巴据说在城西的冶山道院。因这里地势险要，可扼守钟山，对于控制南京北部至关重要，且“龙脖子”一带是南京城唯一没有水体保护的城墙，使之成了城市防卫的“软肋”，故每逢战事，此处必是敌人选择的主攻方向。

  1853年，洪秀全率太平军攻克南京，改名“天京”，作为太平天国的首都。为守住京城北面要冲，阻止清军的进攻，太平军加强外围重地，在太平门外、钟山脚下修筑起坚固的地堡城，山上筑起高大的天堡城，调来重兵，日夜值守，拱卫太平门，保卫天国都城之安危。

  那一年，42岁的曾国藩奉旨团练武装，抵抗太平军。5年后，曾国藩之弟曾国荃从湖南募兵三千，操练一段时间后，便率军一路向北，所向披靡。1862年，拿下安庆后的曾国荃军，进抵天京城郊。两年围城血战，紫金山西麓，位于“龙脖子”一带的地堡城被湘军终于攻克，太平军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太平门城墙。

  面对固若金汤的京城墙，湘军决定在“龙脖子”附近掘地道，安置炸药。与此同时，湘军用数10座炮台对城内进行猛轰。在炮火密集的掩护下，地道终于完工，600多袋火药被填在城墙下。点火前，曾国荃召开军事会议，推举攻城的前锋官，共有9人愿立军令状，记名总兵朱洪章位列第一。他们号称“先登九将”。7月19日，火药被点，轰的一声，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太平门城墙垮塌，短兵鏖战下，太平军渐渐不敌……

  太平门坚固的城墙在爆炸中，轰然倒塌城垣二十余丈。直到1886年，内外交困的清廷才有财力重修这段城墙缺口，并立碑记事。时隔6年后，再重建了被毁的太平门城楼。

  1911年辛亥革命时的江浙联军，同样将进攻重点选择在太平门。整天无休止地炮轰太平门的城门和城墙，历史厚重的明城墙天天被硝烟笼罩。很快，外围战线被突破，联军攻占了紫金山上的天堡城，然后从太平门冲进南京，又一次杀戮开始了，城门带伤，城墙垂泪。

  1927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太平门一直也未曾真正太平过。第二年，国民政府《首都计划》里曾拟改名自由门，后被废弃仍用原名。福祸难料，国弱人欺。国民政府在南京定都10年后，太平门又遭惊天劫难。1937年11月，上海沦陷后，日军长驱直入，逼近国府首都南京，紫金山、太平门“龙脖子”一线又成为侵略者重点攻击方向。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为保卫首都，拱卫太平门，按照兵力部署，防守紫金山和太平门一线的为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参谋长邱清泉，指挥所设在附近富贵山的地下室。

  12月1日，南京保卫战拉开序幕。数日后，在日军炮火猛轰下，紫金山、雨花台等外围阵地全部陷落，国军只好撤至城墙一线。太平门成了阻挡日军最后一道屏障。日军的炮火雨点般落在城门上下，门里门外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最终，太平门还是失陷了。高大厚实气派的城门，四处都是侵略者留下的弹孔和刀砍的印痕……

  今天，太平门段的城墙经过光阴打磨，已是青苔斑驳。然而，我在这门附近以及“龙脖子”处的城墙上，仍可见弹痕累累，炮坑遍地，有的砖缝里还残留着侵略者留下的漆黑的弹片。

  太平门的历史，不会再重演了。然而，这段历史，我们却永远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