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嘉
我的一枚私章,闲置于抽屉角落里,已经多年不用了。这块硬质塑料只有一截手指头那么大,鹅黄色,还雕着几叶兰草,阳文隶字,一角边框已破损。这枚私章,是一九七二年,我进厂当学徒时,用来领生活费的。
当年在会计那里领钱,非要本人亲自加盖私章,手续严格而庄重。我在街头小摊花三角钱,刻了平生第一枚私章,那种成人的欢欣和被社会承认的得意劲儿,现在想起来,依然心里痒痒的,还有颇多岁月倏忽如流的感慨。
那年,我整满十七岁,用这枚私章,在会计的指点下,颤颤地在工资单我名字编号下面盖了戳儿,领到这辈子第一笔工资,十七块钱。长这么大还没拿过这么多钱,心中惴惴地生怕弄丢了,我小心翼翼将这些破旧的纸币揣进工作服的衣兜里,摸了又摸,按了又按,仿佛闻到那上面浸透我劳动汗水的香味儿。我急猴儿似的跑到大街商店里,吃的玩的看啥都想买,可转了一圈儿,也没敢乱花一分钱。当时家里生活拮据,我将这十七块钱全部交给了母亲。
稚嫩的十七岁,我便自食其力,并且用微薄的收入接济家人,这是我生活历程中的光彩一页。尽管,光阴摧人,我如今已孙辈绕膝而过花甲,退休工资比当学徒时多挣了几百倍,领钱也不需盖私章,持卡到银行直接就开工资了,但是我非常喜欢这枚残陋的私章,作为人生价值的戳记,它印在我心灵里,我永远珍视这枚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