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录在书中的文章,的确当得上“当代汉语写作的最高水平”的称誉
收录在《歌以言志》里的文章,均选自《文汇报》的“笔会”副刊。两位编者选取文章的标准只是“好文章”,所谓“说不出什么理由,最主要的仍是一种‘感觉’”,以至书稿编好,编者本人亦不禁感叹:“可以不惭愧地说,这些文章,能够置身当代汉语写作的最高水平。连我都想拥有这样一册。是英华风发的伙伴,亦有醇厚耐读的底色,随身携带在上下班路上,可悠然出神。”
就我个人的阅读而言,《歌以言志》虽然只是一部薄薄的小册子,然而收录在书中的文章,却的确当得上“当代汉语写作的最高水平”的称誉。且不说这些文章体裁不一、题材多样,这些文章的作者很多都是当今文坛的顶尖人物,像杨绛、黄永玉、金宇澄、王安忆、董桥、毕飞宇等,作者阵容可谓集中国当代文坛的一时之选。杨绛先生的《忆孩时》是一篇忆旧怀人的文章,深情厚谊融化在平淡无奇的文字里,却又那么耐人咀嚼;黄永玉先生的《清流绝响》写黄苗子夫妇的生平轶事,虽然文章的篇幅不长,却以幽默的笔法真实再现了他们平生的悲欢离合,像黄苗子的自得其乐、宠辱不惊,乃至“很多很多好笑的地方”,郁风的爱抬杠、不伪善,心直口快、直言直语,二人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蔡翔的《洗澡》写京城奇人冯统一,进桑拿房泡澡,冷热交攻,“健硕如牛,已非昔日之文弱书生”;唐吉慧的《松雪斋的老先生》,写自己与一位逝去的旧书店老板的故纸因缘,文字浅,却透着深,一腔怀人念远的悲凉愁绪,隐藏在内敛家常的平凡文字里……
也有吟咏风土、描摹风物的文章,比如金宇澄的《马语》,李娟的《在阿克哈拉》。前者以一位马夫的视角,写马的敏捷高贵、羞怯多动的品行:马的睡眠,在短寐中想事;马的刚烈,眼睛易受损伤;马的发情,“如嗅着十里外的发情母马,即使拖拉几吨石块砖瓦的车辆,它也将四蹄生风去相亲,力拔山气盖世,连身带车,乌云压顶一样上去造爱”。金先生当年曾经亲眼目睹过四五百匹母马集体发情的令人目不暇接、绯靡豪华的场面,他用完全拟人的手法还原当时的场景,其中既有人性,也有马性,以马的血肉之躯,显示出精神层面的激励元素,以及一种“有张力、癫狂和丰富的戏剧意味”。后者写天高地远的阿克哈拉,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寂寞,却不空虚;简朴,却不卑微。在李娟的笔下,阿克哈拉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总是有着一种饱满的幸福感,她描绘的画面如此温馨,如此细腻,虽然是寒冷冬天的场景,却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暖意。她说,在遥远的阿克哈拉,世界寂静地喘息,深深封闭着眼睛和心灵,但是,“只要种子还在大地里就必定会发芽”。
董桥先生习字,曾经这样说道:“字是要养的,要天天往笔下的字里灌输养分,爱心呵护,字才会写得好。”习字如此,写文章莫不如此。我们在《歌以言志》中所读到的,其实正是那种加以爱心呵护、且不断灌输养分的精心“抚养”出的文字。王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