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卫

  春暖花开，又到尝鲜笋时。

  苏东坡说：“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童年时，母亲每到春天就会在屋后的竹林里转悠，然后满载而归。将竹笋剥皮、洗净、切成薄片，做起了我最爱吃的鲜竹笋炖肉。过不了多久，满屋子都飘着浓浓的香味，揭开锅一看，白花花的竹笋在粉嫩的五花肉点缀下，更加地勾人食欲，就连汤汁也像牛奶一样的浓醇。曾经有一位上海亲戚来我家作客，母亲准备了满桌的佳肴，可他唯独对那道鲜竹笋炖肉连连夸赞，边吃边感叹：“真是鲜啊，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记得有一年春天来到杭州西湖，心中牵记着明人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便乘游船来到了风月无边的湖心亭。偶然走进一家茶馆，见还兼卖饭菜，就点了几道杭州特色菜肴，其中尤以油焖春笋最是烹制得鲜嫩爽口，吃起来有些津津甜味，还脆脆地特别耐嚼，感觉舌尖上立时春意盎然。

  “客家虽有八珍尝，哪及山家野笋香？”南宋美食家林洪在所著《山家清供》中，给鲜笋起了个外号叫“傍林鲜”，他认为鲜笋最好现摘现吃，就在竹林边用清香的竹叶为燃料煨烤，图的是个山岚清气。

  去年我到竹乡安吉的山中探望一位阔别许久的友人时，才知道“傍林鲜”的名不虚传。那天和友人执手相谈到中午，友人说：“今天要给你尝个鲜。”然后邀我一起携锄荷帚，来到竹林里寻找才破土而出寸许的竹笋。大约挖了七八根后，友人就近拢了堆竹叶，把笋整根埋入，再点燃竹叶堆。不一会儿，只听得火中微微有“毕毕剥剥”的声音爆出，一缕幽幽的清香也从火中漫出。

  友人让我看着火，自己回屋里取来了盐、酱油、米酒等物。这时火苗渐熄，笋也已煨熟，我们拨开灰烬寻出香气四溢的竹笋，一层层拆箨蘸作料而食。只见其色如玉如脂，其味清新芳馥，嚼之甘美松脆，爽然有冰片碎裂之声，入口但觉齿颊生香。真是地地道道的“傍林鲜”啊！再啜一口家酿的米酒，拥一份暂离尘嚣的清闲，此中的真味可谓“妙处难与君说”。

  春笋是春天的“菜王”,大快朵颐之时，其实是将醇美的春天吃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