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碧

  许久没有去那座公园了，一边走着，一边在想，那位花生老人，还在否？走上拱形的待月桥，向前望去，不远处的树阴下，果然端坐着那个稍显佝偻的熟悉的身影。

  我不是个喜欢和陌生人攀谈的人，更多的时候，我只是静静地观察别人的生活。花生老人是我心里对他的称呼。一年四季，无论冬夏，他常常出现在这一带，有时在桥头，有时在桥尾，也有时，在那个公交站附近的树下，只卖花生。印象中，只有大风大雨的日子见不到他。他身着洗得发旧的粗布衣裳，安静地坐在小凳子上，双手平放于膝盖，身前摆放着一只小竹篮，里面的那只蓝印花布口袋敞着口，露出一粒粒饱满的、白中泛红的花生仁。一杆小秤架在篮沿上，一块小纸板，倚着竹篮，上面是毛笔写的“五香花生”四个字。

  每每经过，都听不到他大声吆喝，也不像一般的小贩，见到人来，就将目光充满渴求地粘在人身上。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浑浊的目光定定地望向某处。有人来问，他会露出浅浅的笑意。天气寒冷时，就将两手交叉伸进棉衣袖里，眯着眼，惬意地享受冬日的阳光。到了风和日丽的春天，他喜欢坐在街边的樱花树下。

  这一带，拱桥流水，塔影浓阴，其实并不是做生意的好场所，倒是个清净的、适合发呆的好去处。平淡而忙碌的生活，会让人日渐麻木，忽略身边的许多事物，老人的出现却激活了我的想象：他是远方归来的游子？还是参禅悟道的居士？抑或是退隐江湖的侠客？饱经沧桑的智者？不管他如今境遇如何，令我佩服的是他的神态，不卑不亢，从容淡定。卖多卖少无所谓，大不了，将剩下的花生，过一壶老酒，再睡一个好觉。生活是沉重的，但生命是丰富的，有什么必要，让沉重的生活，拖累得生命都带有暗淡的底色？

  至于这五香花生，那该是不甜腻也不咸齁，香脆可口的。请相信，一个尝尽人生百味，善于把握火候的老人，是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