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万朵拉
一场秋雨一场寒。蓄满鼻尖的桂花芳香渐渐地淡了。妈妈开始张罗起收拾桂花枕准备换季了,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悠闲地趴在床上,轻轻眯上双眼,闻着那沁人的桂花香,不知不觉地就想起安吉老家的那棵桂花树。
老家的院子很漂亮,是一个典型江南私宅的“复式园林”。四周的法国冬青遮挡了黑瓦白墙的冷色,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绿篱。院落内种满了杜鹃、天竺、月季、八角刺、杨梅树等苗木花草,错落有致,斜红叠翠。桂花树在庭院正中央,耸立在几块太湖石旁。它是一株硕大的金桂,枝干粗壮,树形很好,像一把张开的大伞向外伸展着。树下放了一张石桌,大人们都喜欢围坐在桌旁喝茶聊天。当然,它也是我和小妹妹平常的书桌和饭桌,更是童年欢乐闹腾的小舞台。秋天到了,奶奶经常抱着我坐在石桌旁看月亮讲故事,凉风徐徐,丹桂飘香,有一种“ 独坐小庭里,风送桂花香”的感觉。
奶奶年轻时心灵手巧,针线手工活做得很好,再加上她姓“金”,每件出自她手的什物,在方圆十里八村都算得上是“金字招牌”,尤其做桂花枕更是一绝。
收桂花时,我们是看不到琦君文章里摇桂花时的“桂花雨”的,奶奶不让打,更不让摇,硬是等桂花熟透了后,随风自然地静静地散落下来。奶奶先是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在树阴下铺上一个大布毯,等“满地尽带黄金甲”时,用扫把小心地掸在一起,轻轻地拾起摊放在平底竹簸箕里。做枕头的桂花都是精挑细选的,朵朵花肉饱满厚实,金黄剔透。桂花被阳光晒得微烫就缩卷在一起了,颗颗硕实又轻软蓬松,等水分干透了之后,就装入沙布做成的“内胆”里,讲的是透气又透香。最后外面再套上个便于拆洗的纯棉枕套,便大功告成了。
不知不觉地离开奶奶已经快两年了,那天离开老家时,奶奶是多么不舍啊。她知道我总有离家远行的那一天,一直都在准备着桂花枕。她拿出那个没有完全攒够桂花数的桂花枕送给我时,含泪念叨着,“太快了,太快了,要是再等上一两年就好了,现在用用还好,过几年等到长成大姑娘了,就嫌小了。只能将就着用了,不过没关系的,明年再收一点,做个大一点的。”
老天总喜欢捉弄人,老家的房子当年就拆迁了,桂花树也被挖走了。大桂花枕成了奶奶心中永远的遗憾。
小小桂花枕,我将把它作为弥足珍贵的礼物装入人生行囊。每每枕着入眠,就好像奶奶睡在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