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的温暖和熨帖,也是王干的温暖和熨帖
一盏灯,一盏读书的灯,在如今的时代有些孤寂,而正是在这样的孤寂里,夜读汪曾祺。
“有一次在他的故居门口,竟痴痴地呆到半夜。直到路过的人以疑惑的眼光盯着我,我才赶紧离开。”
这是王干写他在汪曾祺高邮故居前的等候,那空,那疼。
“汪曾祺的作品好像更适合晚间阅读,他的作品释放着光辉,但不是灼热的阳光,更不是鲁迅作品那种凛冽的寒光。汪曾祺的文字如秋月当空,明净如水,一尘不染,读罢,心灵如洗。”
的确,汪曾祺如同月亮,水边的月亮,湖水上空的月亮,没有一点灰尘,亦如王干对于文学的赤子之心。
《被遮蔽的大师》《有志者的困局》《透明与滋润》《淡的魅力》《像汪曾祺那样生活》……一篇又一篇,王干如此兢兢业业,如此念兹在兹,如此叨念着汪曾祺。
“好在哪里?”
“紫藤里有风。”
紫藤里的风,是季陶民对于叶三的奖赏,也是汪曾祺对于王干的奖赏。这令我想起了汪曾祺的老师沈从文。沈从文和汪曾祺,汪曾祺和王干,都是星斗其文的好师友。文坛上这两对情深意重的师友,像一场马拉松接力,每一棒都接得稳而有力。文坛上已很少有人像他那样,如此薄情的时间里,王干做着最辛劳又最值得的文学接力。
“他对时代的关注,对政治的关注其实一点也不淡漠,只不过是用草蛇灰线的方式来表达。”
“他刻意融合小说、散文、诗歌文体之间的界限,从而营造一个更加让读者赏心悦目的语言世界。语言在他手里像魔术师的道具一样,千姿百态,浑然天成。”
汪曾祺的“轻盈的笔墨意象”,汪曾祺的“抒情的人道主义美学”,这些论断,是月光的波光,是月光和烛光的完美纺织。每个子夜的阅读,长达40年的阅读,已不是固执,而是使命。我甚至想,《夜读汪曾祺》与其说是王干回馈给汪曾祺的文学夜晚,还不如说是王干写给被遮蔽的文学史的长篇信札。
这个年头,很多歌消失了,很多曾经很热、很热的人和词,被这个健忘的时代列车一闪而过。一闪而过的还有那些脸,那些誓言,那些来路。
“……读着汪曾祺老去,一天天变老,也是不懊悔的事情。77岁的汪曾祺已经定格在那里,而我在一天天地向他这个年龄接近,然后超越。而且,在我活得比他更老之后,更老的我还会读他,读汪曾祺,读高邮的汪曾祺,读扬州的汪曾祺,读中国的汪曾祺。他的文字永在,我们的阅读也永在,无论白天和夜晚。”
他的温暖,他的熨帖。
汪曾祺的温暖和熨帖,也是王干的温暖和熨帖。
有了这样的温暖和熨帖,在这个讲究意义的年头,热爱文学就有了意思。
庞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