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各个老行当搜集而来,需要向历史、向人文发出“搜集令”,这是“硬功夫”
江南老行当,在很多人的记忆深处。若不是特意提起,怕是没有几个人会想着“重温”一番。确实,氛围不一样了,生存方式也和过去大异,很多老行当其实已经失去了“存在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老行当就只能收入“故纸堆”里,任由它们发黄、毁灭,连一丝影响都不曾留下。
在这种语境下,王喜根先生写出《江南老行当》一书,就有一丝丝悲壮的味道。总有些遗忘,是令人扼腕的,总有些记忆,是需要重新摊开在桌面的。与扬州邵伯走出来的民俗专家王喜根先生相识10年,一直听闻他致力于收集老行当的“记忆佳品”。“老行当”,已经成了王喜根先生的另一种“名片”。只是他谦然:为后人留下记忆中的财富,他只是一位叙事者。
这样的叙事者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是以著名作家、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主席冯骥才先生对王喜根的“守望”大加赞赏。
同时,老行当,在恰当的环境里,照样有复活的可能。作者这些年寻访了不少古镇古村落,感慨云南丽江、成都锦里、浙江乌镇、常州沙家浜等地对老行当保护之好。
一些古镇古村落,更专门辟出铺面,引进传统的前店后坊式的商铺经营模式,让老艺人在这里充分展现技艺,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即如扬州东关街,很容易就能找到鲜活的例子。
事实上,有一些老行当还“活”得很好,如修脚。
乡愁不远,它就在人心。怀旧只有成为集体的自觉,才能生发出特别浓郁的力量,让人流连忘返感慨万千。民俗文明,不正需要这样具体而微的传承吗?
由来只说“老旧”累人,但可知,对于太多远离老行当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补阅”老行当的种种景致,也会产生新奇感。这正如现代的人喜欢看老照片,从老照片中感受别样的情感。
打开这本书,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纸质的博物馆。一点也不沉重,反而给人更多愉悦感。
且看作者这样描述“锔碗”:干这种活计最重要的工具是无坚不摧的钻头,那是用金刚石做的,所以称之为“金刚钻”。锔碗之前得先钻眼,曹师傅使用金刚钻就像拉二胡一样,弦线上绕一根10厘米长、下面装有金刚钻头的细圆轴,来回拉动弦弓,钻头不停地旋转,溢出细细的瓷末,迸发出“兹古兹古”的声音(“自顾自”俗语由此而来)。很快,裂缝边钻出了两排细细的小孔,接着曹师傅从抽屉里面取出像订书钉一样的铜锔,两头套进小孔,用小锤子轻轻把铜锔铆紧,两排铜锔把裂碗紧紧地连在一起,外面抹点油灰,滴水不漏,从里面看几乎天衣无缝。作为旁观者,我亲眼见证过一个个破裂的花瓶、一只只摔烂的瓷碗、一把把漏水的茶壶在曹师傅手上重获新生,而那若隐若现铜锔闪耀着锔碗匠的辛酸,也闪耀着锔碗匠的智慧。
把各个老行当搜集而来,需要向历史、向人文发出“搜集令”,这是“硬功夫”,有时还需要“腿功夫”,而把老行当本身带有的内涵说好说透,需要好文笔,这是“软功夫”。 伍里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