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筠
夏天的莲花湖畔,有虫鸣,其声如“于——”,它比金铃子的鸣声高昂,比油葫芦的鸣声低沉,比风吹瓷瓶的余音还要袅袅。我循声而去,拨开草丛,企图一探究竟,虫鸣马上停止;当我若有所失,转身离开后,小虫子仿佛知道警报解除,马上亮开歌喉,重新“于——”地吟唱起来。像是远听山歌,平添无穷野趣。
有人说这是蚯蚓唱歌,有人说是蝼蛄唱歌。打开电脑搜索,内容形形色色。昆虫学家的介绍让我茅塞顿开:蚯蚓没有发音器官,蚯蚓不会鸣叫,我们听到的“于——”的虫鸣,与蟋蟀一样,是雄性蝼蛄的音锉与刮声板的相互摩擦之声,它是雄性蝼蛄的特有情歌。
心中有底,兴趣大增。我打伞赶到莲花湖公园,在梅雨中独行,由西往东,围湖而走,再次聆听蝼蛄的深情歌声。
就在这里!我蹑手蹑脚地弯下腰去,侧耳听听,好像在左,再侧耳听听,又好像在右,拿根枯枝往草地上一戳,声音没了。干脆掀开草皮,拿根枯枝戳一个洞,再戳一个洞,结果,既没看到蚯蚓,又没看到蝼蛄。我把草皮盖好,寻找下一个目标。
又是一处虫鸣。循声而去,跨过水洼,爬上山坡,足足走了五六十米,最后来到一片桂花树林。这里有枯枝,有败叶,有藤蔓,还有几株花白的野生菌。那小虫精得很,不等我侧耳,它已无声无息。我多么希望它的歌声能响起来,以便准确定位。但小虫似乎在暗中盯着我,它屏气凝神,和我玩起了沉默大赛。我束手无策,回到环湖路上。
沿着大理石路面继续由西往东,路边又有好几处歌声悦耳,多因杂草丛生而难以下手。直至绕湖大半圈,过了烧烤店,来到儿童溜旱冰的台阶附近,一支迷人的旋律正在响起:“于——”。
真是太好了。这里没有杂草,仅有碗大一块积水,两块小小的石头平躺在淤泥中,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就从石缝中冒了出来。我缓缓蹲下,就像儿时逮蟋蟀似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轻轻搬开石头,一个棕黄色的身影猛然冒了出来,哈哈,一只土狗子!它正惊慌失措地狼狈出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土狗子就是蝼蛄,但当它真的出现时,还真有点肉麻。它那圆圆的脑袋、短短的前翅、长长的身躯、肥嘟嘟的屁股,还有那笨拙而竭力爬行的模样,很难想象它是虫类中的一流歌手。
所幸眼见为实,这土狗子就是刚才深情演唱的情歌王子。虽然它飞不高、游不远、爬不快,但它的歌喉却充满诗意,特有韵味。
于是,我用小石头把土狗子拨到大路上,一手撑伞,一手用手机给它拍照,它拼命爬动,身体扭来扭去,怎么都对不准镜头。情急之下,我咬着牙一手摁住它,捏起它的屁股,准备拍张特写,没想到它猛然回头咬我手指,吓得我连忙扔掉。眼睁睁看着它急匆匆地爬进花坛。
此事还有后续。第二天傍晚到超市购物,经过那个小花坛,再一次听到“于——”的吟唱,声音有点嘶哑,大概是为它拍照时受了点伤。也正是如此,其声更有磁性、更有禅意,让我久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