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骐
叫车时同师傅通了个电话,是女的;等我上了车,后排望去,咋变成了个男的?板刷儿男孩头,握方向盘的手麻秆儿粗细,开车的动作:起步、跟上、穿插迂回,均显得干脆利落,绝对的男人风格。我有点迷糊了,好奇地问了,她调转头,嗨,真还是个女的。后来约摸五十分钟车程里,除了我不多的几句插问,主要是她不紧不慢地说自己的故事。
她从小生活在老城南夫子庙一带。18岁当兵,在部队小车班,给首长开车,一开三年。有个舅舅说姑娘大了不能老这么东跑西颠的,让她妈发话,赶紧退伍得了。舅舅还有点能耐,把她弄到了事业单位,但没车开了。只呆了一年,由于关系不硬,被人挤了出来。后来去了一家国字头的金融公司,替一个从北京派来的老总开专车,风风雨雨地跟了他八九年。那老总后因经济问题被抓了,没多久她也离开了公司。年纪也30岁了,经人介绍跟一个在事业单位工作的男人结了婚。婚后才发现这男人迷麻将,好赌,夜不归宿几近家常。生了个女儿也没拢住男人的心,全是她一个人对付各类事。说有一回夜里女儿突发高烧,很危险,她给牌桌上的男人打了电话,让他速去医院,结果两瓶水挂完了回到家,也没见他人影。这样的日子她捱了五年,实在看不到半点希望,也只有认栽了。婚是通过法院离的,五岁的女儿判给了他,仅有的一套房子也留给了他,而她只能回娘家去了。
这一晃又过去了十年,她没再嫁,一直就在外面开黑车。眼下这辆新车是她自己“跑”出来的,说这辈子或许就跟车过了。自从滴滴打车上了线,她就专门干这个了,记录上已有了近三千单。她并不玩命地苦,早上8点出来,晚6点一准收工。生活挺有规律的,哪也不去。那男人后来找了个小他十几岁的,不过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有两个钱也都扔牌桌上了。女儿随了他,并未得到多少爱,时不时地总给她打电话。没男人的日子倒也过得波澜不惊,消消停停,寂寞时会放上一段音乐听听。一天的车开下来,人也乏了,沾上枕头就到了天亮。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冒失,无意中听了一个女人不无哀伤的故事。我对她说了这份唐突,可她一再地说多大事啊,那神情是真实的,话语里透着几分洒脱。下车前我问她尊姓,她朝我挥挥手:“姓水,水均益的水。”我笑了,说这个姓好,女人不都是水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