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玉麟
记得小时候,父亲在离家三里地之外的上海安亭师范任教,由于父亲住校,平时我们兄弟姐妹都很难见到他。到了星期天,我经常问母亲,父亲怎么休息天也不回家?母亲就会淡淡地告诉我,你父亲看陆先生去了。时间一长,陆先生这三个字慢慢地就印在我幼小的脑海里,却又是那么地朦胧和遥远……
1961年我从家乡来到南京,随父亲一起生活。当时江苏省国画院已从湖南路搬到“总统府”的西花园,画院的宿舍也就在“总统府”东侧的几排平房里。在父亲的身边,我身上的艺术细胞突然被激活了,对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画院第一期学员班的教室就在“总统府”大院左侧的厢房内,平时只要一有机会,我便会趴在学员的画桌上,凭兴趣涂抹。一天晚上,父亲去教室巡视,看到我正在临摹他的一幅山水,他有些吃惊,看了一会儿,他笑笑对我说:“不要临摹我的,要学陆俨少先生的,我来找一些陆先生的画给你临摹。”在父亲的眼里,学陆俨少的画就是学传统,所以在父亲的指点下,我学习绘画的第一课就是从陆先生开始的,从此我知道了,当年母亲所讲的“陆先生”就是陆俨少先生。今天看来这“第一口奶”无疑对我今后艺术上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1965年我顺利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学习。当时报考该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上海可以随陆俨少先生学画,对此,父亲也非常赞成。就在我去上海考试的期间,父亲还专程领我去陆俨少先生家。陆先生寓所在上海复兴中路一老式石库门房子的底层,一排窗户均朝东,仅有一间不到20平米的屋子以布帘一隔为二,老少三代人共居,十分拥挤。靠窗摆着一张红木小画桌,既是先生作画的地方,也是全家人吃饭的饭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陆俨少先生,先生给我的印象便是慈祥、宽厚、平易近人。伯母待我也如己出,十分热情。父亲当面拜托陆先生说,如果玉麟能录取到上海学习,届时要麻烦您教玉麟画画。陆俨少先生一口答应。听到陆先生答应教我画画,我内心真有说不出的开心。
入学以后,我几年每个星期天都会到陆先生家去讨教,我每次都会把我临他画的作业交先生批改,好在我临先生的画已有多年,有一定的基础,所以先生比较满意,有时也会动笔,一边讲解,一边帮我改画。先生也经常借画给我回学校临摹。我每次去先生家更多的是看他画画或者是在旁边聆听他和友人聊天,都是受益匪浅。这样的状况,前后持续将近8年,直到1972年12月我离开上海毕业分配回南京工作为止。一晃50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回想起这段追随陆俨少先生学习的经历,真是令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