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夜曲文/颜鸿

  周杰伦曾悲伤地唱过“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肖邦的二十一首夜曲是被演奏得最多的古典音乐作品之一。一位学音乐的友人告诉我，他们无论凭借哪种乐器考上音乐系，大都要上钢琴课，最后考试时很多同学会选择夜曲中的一首作为试题，原因是夜曲结构较为简单，特别是和弦并不复杂，有几首几乎是一路到底，稍加练习及格肯定不成问题。“但话又说回来，想要弹好真的不易。”

  是啊，简单的结构、缓慢的速度反而更考验演奏者的理解与把控，宁静的氛围使每个音符出现的时机都变成了决定性的因素，就像波尔多的葡萄，早收一天，晚收一天，酿成的酒都可能大相径庭。只是，对于这种奇妙的差异，人们越来越不屑一顾。人类渐渐遗忘了夜色的魅力，手中各色发光的屏幕更是麻醉着黑色的眼睛。我们醉心于将夜晚改造成白昼，但过多的光照对心灵来说也是一种酷刑。人们对着梵高的夜空大喊“再亮一点！”直到星光变成探照灯，星夜被漂白成白纸。如今已很难理解，过去的人们为何如此热衷为夜神月神作诗谱曲，甚至为夜晚制定一种曲式。夜晚难道不是无尽的昏聩与虚无？肖邦不会这样说。夜晚让感知得到放松，让思绪缓和。心灵生活被赋予了额外的神性，这是美与各种震撼人心的事物出现的时刻，也是肖邦的夜曲让人魂牵梦萦的原因。

  记得第一次听到夜曲是越南钢琴家邓泰新的演奏，触键轻盈但音色明亮，速度较慢，很多地方有松散之势，但散而不断，反倒增添了深邃悠远的气质。之后我找到了鲁宾斯坦演奏的肖邦全集，遗憾的是夜曲只收录了有编号的十九首。他触键圆润柔软，音色辗转迷离，风移影动间颇具印象派的朦胧气质，很多地方让人想到德彪西的“月光”。李云迪的演奏极具古典气息，波澜不惊里蕴含无限意蕴。傅聪先生亦录有全本夜曲，我至今仍无缘倾听，想到他与父亲傅雷那些令人动容的往来书信，以及之后生死契阔的境遇，他的演奏中又不知凝结着多少难以言述的况味。

  常常想起儿时的夏夜，石榴树下摆放一张竹榻，躺下仰望，幽蓝的夜空中缀满星星，璀璨喧闹犹如另一个神性世界在默默显露身影。那样的时刻，若有肖邦的夜曲陪伴，该是多么完美。可惜那时，我还未识夜曲，而今天，已久违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