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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8月31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现代快报网
老树的纸上江湖

  文/杨葵

  “老树画画”出版新书《在江湖》,除了画,还有近十万字详尽自述。我很喜欢这十万字,如果纯凭个人喜好,甚至想说,老树文字第一,书法第二,画排其三。

  我看老树之画,题材内容之新颖还在其次,线条笔法、用墨布局,这些绘画本体元素,看似轻松随意,实则有破有立,内涵丰富。来历挺杂,忽古忽今,但他不知道使了股什么巧劲儿,居然就融会贯通变成了他自己。不盲目自大,也绝不妄自菲薄,找了个不偏不倚的奇巧位置,就那么真率地直抒胸臆了。

  有人说他的铜钱草在仿金农的一池荷花,令我想到老树在书里说道,一个水墨画者,有乡村、山水间的生活很有必要。对于没有乡村生活经验的人而言,画这些就是“写生”,而对有乡村生活经验的人来说,画的“其实已经不是那些花草和山水人物,你画的是你自己设身处地的生活经验和情感经验……你甚至只要沉入到回忆当中就足够了”。你看,其实根子在这里。

  还有人说他学丰子恺,可是他说,就是想表达一种“想象当中的民国趣味,雅致、简静、平淡,有世俗的热闹,但又不太喧嚣”。如果只说到这儿,就是个常见的民国风情爱好者,大俗汉;可老树接着说,“民国有没有这样一种趣味,那得从民国时代过来的人才说得上来,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象着民国时代是这个样子”。这一补,看得出他醒着。

  老树不仅是在画花鸟鱼虫这些客体,还随时在画自己的内心,所以可以清晰感觉到他醒着,目光一直是内外并看的。书里说:六根感受到的物体是我们最容易明白,也是我们最常说及的现实,但现实还有很多层面,比如极其微小的微观世界,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层面,就是人的内心现实。我个人觉得这段话,可以说明老树之画何以虽是小品却有大气象,也可以带读者去看海平面下老树这座冰山的主体。

  我读老树的文字,有股特殊的稳,并非四平八稳那种寡淡之稳,亦非精巧设计那种做作之稳,更非所谓风轻云淡的鸡汤之稳;他是左冲右突,纵横捭阖,却又胸中有丘壑,可点百万兵的动态之稳。快人快语,口无遮拦,得意处长篇大论,愤怒时脱口骂娘,论人事也常有论据不足便下大结论之嫌……按说这么个写法非常危险,容易跌入莽撞汉子夸夸其谈的恶境,但是没有,得力于几点——力量、心智、修养。老树文字恰恰因此三条,确实有了股冲破雅俗的浑圆之感。

  更往深说一层,其实还是被说烂了的那个词——真诚。老树说,最重要的还是“心中有没有话要说,其次是你把想说的话是不是清楚而且充分地说出来了,至于怎么说不重要”;他还援引罗兰·巴特的话,说罗氏在一本书中讨论摄影之本质,说对一张照片的判断,标准就是“感动”。这些话用来说老树的文字正中要害。

  讨论老树的文字,万不可忽略那些题画诗。诗比文难,格律诗更难,把打油诗写到不俗,难上加难。在我个人狭窄的阅读经验中,近百年来打油诗,聂绀弩是个奇葩,读到老树,又是眼前一亮。他的题画诗风格非常多变,有诗经古风体,有谐谑串联体,有流行歌曲体,有纯打油体……篇篇水到渠成,不乏打油打到浑然天成之气概。

  从未见过老树独立的书法作品,书法在他笔下,老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不吭不哈洒扫庭院,生火做饭,兢兢业业地甘为文、画二者的联结媒介。可我自己近年迷书法,所以看他画中题诗的书法,感触颇多,但其实这条最难说。

  难说在于,他显然有诸多临帖功底,但最后呈现出来的,又完全化这些训练于无形,无汉无魏无唐,无碑无简无帖,只有貌似孩童般稚拙的字形,内里却又有间架有结构,有笔画有浓淡;等细品时,又化作缥缈云烟。

  关键在一个字,“松”。说起来无比容易,真做到彻底松,登天之难。因为要一直放弃,弃到无所弃。一般人在最后一根稻草也要放弃的时候,必会遭遇无比巨大的恐惧,有体会的人自会明白。老树一直醒着,又有力量,奋力一跃,他弃掉了。再写再画,全是快活。

  《在江湖》里,老树提到他小时候很崇敬本村一位画匠,专画忆苦思甜和大批判展览画的,画得真是好。说有一次看画匠在大队部会议室的大案子上挥毫泼墨,“能看出来,他一个人猫在这间大屋子里画得很享受,而且也不用到地里去干农活儿……”我读完这本《在江湖》,觉得老树和这位画匠一样,身处纷繁杂乱的现实社会,画画是他们无可奈何地用以冲抵乱世的工具。所谓“在江湖”,说起来挺豪迈,其实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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