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蕙
除去短暂的外出旅行和学习,我几乎没离开过这个小城。它不富有,却也不贫穷。不喧哗,却也不寂静。小城恰到好处的仁慈、悠闲,令它的百姓散漫、慵懒。穿行于下午宁静的阳光中,我常常发觉自己会迷失。我始终认为我的内心,有比白云更舒畅的空气,比浪花更深邃的海风。
我坐在朝南的窗下,打开一本有着深蓝色封面的图书。微尘就那样轻轻地浮起来,像书中的句子,又如细碎的樱花,飘飘洒洒地飞扬枝头,落了满怀。
一切来得是那样的突然,不期而遇。
“当你在城里盖一所房子之前,先在野外用你的想象盖一座凉亭。因为你在黄昏时有家可归,而你那更迷茫更孤寂的漂泊的精魂,也有个归宿。”
越过岁月的幕帘,我抵达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的凉亭。
记起1976年地震期间,大人们忙着搭建帐篷,而我则躲在遮了好几层棉被子的桌下,读着唐诗以至被母亲揪耳朵的憨样;记起少女时代,用三年的时间读完《红楼梦》的懵懂时光;记起自结婚以后,先后搬了三次家,千余册书终于有了它们自己归宿的那份无法言说的快乐……
相对于我来说,文字,就是我的凉亭了吧?它们总是让我聆听到我心灵深处的声音。
与温柔、明丽的文字相比,我更喜欢读悲剧性的文字。
不可否认,生活是够沉重的,但是,我以为,悲剧的震憾力远远大于喜剧色彩的文字,而且读者的反刍时间也会更长,它是把生活生生地剥开来,露出最里核给人们看,它同样能给人以启迪。因为生活原本就是五彩缤纷的,若一味地轻快、靓丽,总有一天我们会失了痛感,而不知如何寻找出路。
一段时间,曾发誓不再阅读,不再写作,做个慵懒的人,好好地享受生命所给予我的一切。
可却做不到。因文字给予我的那份快乐、自信,是无法抗衡的,而文字又是终生伴侣,隔着时空看过去,永远都是鲜活的。好的文字可以直抵灵魂,彼此安慰彼此倾听,彼此深入彼此抵达。
于是,继续在夜深人静时面对电脑,让一些心事从指间流淌,这时的我,恬静、安然、婉约,一副小女人状,穿着家常睡衣,伴着一盏橘黄色的台灯,那些击碎夜之梦的文字,如黑夜中盛开的满天星,温暖着我的十指,似水流年的,是盈盈浅笑时,伤怀的美丽,只是为了在心中留有一座美丽的岛!
岁月如此流逝。我在自己的岛上,用文字结网、晒网,每一个网眼,都是压缩了的时间,它朝着无数的方向延伸,复制着我的记忆,触及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哪怕再也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