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晗

  风景与文学的关系，一直是中国美学史里的核心问题。与风景有关的文学作品，从“诗可以观”这句话就能看出，中国诗学理论里对于视觉的重视，不可小觑。从《诗经》的“蒹霞苍苍”到汉乐府里的“莲叶何田田”。至于唐宋以来，岑参的落日、王维的山溪、李白的瀑布等等，更不胜枚举。

  这反映了在图像时代之前，人类如何用文字来描摹视觉的一个重要方式。在公元十世纪之后，无论是中国的山水画还是欧洲的油画，都反映了人类用更直观的方式来看待世界。

  马尔科姆·安德鲁斯的《寻找如画美：英国的风景美学与旅游，1760-1800》（下文简称《寻找如画美》）这本书，则很好地为中国知识界提供了一本“英伦范儿”的视觉美学读本。

  “如画美”是散文时代英国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这既受当时英国美术界崇尚自然田园风景之美的影响，也是英国文学界的共同选择。经院时代，艺术家无一例外地将视线投射在神的身上，而文艺复兴时代，艺术家转而关注人的存在价值，到了早期资本主义时代，风景开始逐渐取代不同的人，成为艺术家们共同关注的话题。

  在18世纪后半叶的英国，“英伦范儿”的“旅行”成为了不少人获得灵感的方式。在《寻找如画美》看来，从怀河河谷、北威尔士再到奥斯湖，诗人作家都会在旅行中感时伤怀。可以通过对他们篇章的解读，来还原当时英国的风景。河谷、断桥、废墟、山岳、湖泊、田园，凡此种种，无一不是作家们热爱的“如画美”。

  “如画美”既是当时英国文坛的一种审美情趣，也反映了早期资本主义时代的文化特征，当然，也从另一重角度印证了人类的审美需求——即视觉审美。在对风景的雕刻与描摹下，隐藏着的是英国上流社会的文化品位。

  不妨将时空交错一下，中国的乾隆年间。江南的盐商、织造在暖玉温香里撑起了琴棋书画、花鸟鱼虫、烟花雨巷与诗酒风流并存的江南文化，其状物写景的辞章极尽细腻艳丽辞藻。这种因为富庶而形成的视觉审美，与当时英国何其相似乃尔！

  今日的“英伦范儿”是备受当代中国小资追捧的时尚名词，它既是戴安娜王妃、凯特王妃与英国女王的风度，也被Burberry，Bentley与Dunhill等时尚大牌所诠释，当然更是百年剑桥的剑河倒影、川宁的大吉岭红茶以及伦敦市区里与邮箱、电车有关的“伦敦红”。但是，如果没有对十八世纪英国“如画美”这一审美潮流的理解与把握，空谈“英伦范儿”，岂非空中楼阁？

  曾与几位英国的朋友闲聊，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现在国际上的“英伦范儿”，实际上还是一种古典主义品味。说到底，是王政复辟时期之后英国上流社会所形成的一种独特精神：精致、繁复、优雅、文明。而这些，在《寻找如画美》一书中，都被趣味盎然的诗篇、散文以及清雅自然或恢宏壮观的画作所表现。可以这样说，不读《寻找如画美》，难以了解“英伦范儿”的真谛。

  重拾“英伦范儿”的风景，是《寻找如画美》所赋予读者们的一个最值得回味的期许。我们无法僭越时代的局限性，在摄影技术没有发明的时代，如何构思十八世纪的英国风景，成为了这本书需要解答的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