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海

  乡下老屋门前有棵银杏树，是棵有故事的银杏树。

  我出生那年，村里正“割资本主义尾巴”。邻村的舅舅带回一捆银杏幼苗，被人告发后意欲毁之一炬。母亲趁着夜黑抱回一小捆，偷偷扦插在老屋东侧杂树丛里。谁知夜半风雨大作，积水裹挟着泥石奔涌下泻，淹没了母亲的劳作。

  雨季过后，父亲在清理排水沟时，发现了一棵蜷缩在树丛泥石缝隙里的银杏。枝瘦叶黄，岌岌可危。父亲将它移栽到堂屋前的空地上。

  多年后，我远离家乡求学，没在意门前的银杏树。直到有一年，母亲给我送来一包清香的炒白果，我才想起与我同龄的银杏。

  一度银杏价格疯涨。银杏树一下成为抢手货，树贩子开始到我老家上门游说，最高的出价八千元。父母正为爷爷的住院费烦心，有些心动但没松口，也许父母想给我留点纪念。树的归宿成了家人的热议话题，直到翌年开春一场雷雨电击将树横空劈断。自此家人绝口不提卖树的事，担心坏了风水。银杏树没了枝头，失却了卖相。不久白果价格一落千丈，银杏树再也无人问津。蛀虫横行肆虐，腐朽中空。母亲慌了神，每天给它除虫上药。可惜“多年壮丽华盖梦”都“化作荒庄野鸽飞”，眼巴巴地看着它枝枯叶萎，老态龙钟。村里的木匠盘算着贱买回去打几张板凳，被母亲责怪了一通。

  没想到会柳暗花明。又一年初春，绽露的新芽让家人欣喜。秋日，银杏树再度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今年中秋，我回老家看望年迈的母亲。门前的银杏树落叶飘黄，浸染秋色，纵然落木萧萧，却仍呈现生命辉煌。人生亦如斯，心若淡然，何愁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