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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8月18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下一篇 4 >>现代快报网
徐累的百年孤独

  文/苏童

  文字和颜料,都可以用来讲故事。

  一个故事若能征服他人,征服时间,必然是一个伟大的故事。但所有伟大的故事抵达终点之后,它是否还是一个故事?这值得我们探究。如果我们假设故事的终极命运是废墟,那我们不妨可以探究一下,一个故事在通往伟大的路途上如何默默地消解故事本身,如何一砖一瓦地拆除故事这座老房子,令其成为一片宽敞的价值连城的废墟。这个过程有过“强拆”吗,拆了之后,一幢陌生的抽象的建筑物又如何在故事的废墟上拔地而起?

  说到底,这是故事的难点,也是艺术的难点。

  我联想到人们百读不厌的《百年孤独》。正如这部伟大的作品精确的名字,时间和孤独,是矗立在喧嚣、神奇、魔幻的故事废墟中的两幢建筑,一幢由时间居住,一幢由孤独居住,还有比这样的建筑更加宏伟更加永恒的吗?但叙事本身太蹊跷了,以至于我们没注意到关于马孔多的故事之屋是什么时候开始破碎的,而那两幢伟大的抽象建筑又是什么时候悄悄动工的?看起来,拆,可以是无声的。只是在雷梅苔丝裹着床单飞上天以后,我们发现,有什么东西老死了,有什么东西新生了,随着一个裹着床单的姑娘飞上天,一个人类的魂灵飞起来,俯瞰着故事的碎片,这让我们发现了故事最终的奥秘。马尔克斯后来回忆《百年孤独》的写作,说他一直有一个想法,要让雷梅苔丝飞上天,却苦于找不到她飞上天的依据和细节。有一天遇到大风天,他偶然看见了院子里的洗衣妇和大风中飞舞的床单,一下子,他找到了他要的依据。

  文学与艺术的难点,不是想象力造成的,很多时候是发现这依据的难度造成的,有很多的大风天里的床单,被我们忽略了,或者说,我们即使看见一条飞扬上天的床单,却无缘看见那床单裹着一个无辜的姑娘雷梅苔丝。

  毫无疑问,徐累是一个讲故事的艺术家。

  他的故事通常在室内发生,有癖好式的老旧蒙灰的格调,这决定了他的故事充满了哀悼意味,带着一丝熏香的气味。马、青花、地图、空椅、鸟与鸟笼,它们清晰,比模糊的人物占据了更重要的叙事地位。时间这个元素,则指向过去,指向消亡,而且相对保持静态。我们往往会关注他画面之中强烈的装饰性,但我想,他的故事,他的推倒故事的方法,恰恰都暗置于这种装饰性中。他始终在搜罗某种喧嚣,以此破坏画面里虚幻的死寂,那匹马值得注意,它明显地充当了这个破坏者的重任,而他作品里大量出现的屏风与帷幕,无疑是他值得骄傲的标志性的发现,那是间隔,是阻断,可用于遮掩,可用于逃避,也可用于放逐,用于禁闭,他在貌似古意的画面背后,找到了所有现代性的线条,由此,他的故事从复古的假象里挣脱出来,开始悄悄地遁入人与时空这个永恒的主题隧道。

  很有意思的是,徐累从来没想过以自己的创作致敬伟大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先生,但文学很多时候是艺术,艺术很多时候是文学,它们心心相印。徐累的故事其实通往两个路标,一个是时间,一个是孤独,如果顺利抵达了,为什么不可以简称百年孤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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