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晓征

  那天，走出地铁站时看见路边有桑葚卖。蹲下身子打开盒盖，挑选一颗最大最紫的桑葚放入口中，一边体会舌尖酸甜的滋味，一边给朋友发短信：这个季节可以吃桑葚了，补血、养肝、乌发。

  南方开始吃桑果时，北方的桑树才开花。梭罗在《野果》中说“六月二十八日那天，看到红透了的桑葚，第二天树上还挂着一点”，这应是北美新英格兰地区的桑葚，跟中国北方季节相似。中国自古是男耕女织，采桑养蚕则是“女织”的一部分，这便让采桑跟爱情有了关系。古代许多诗文对采桑有过描写，比如那首脍炙人口的《陌上桑》。

  记忆中，桑葚是随手可摘可食的野果，实在算不得稀罕。桑树在乡下是很普通的果树，也没有人把桑果当水果。桑树像枣树石榴一样，长相比较伶仃。早春时，桑叶密布，大把采回来养蚕，从不担心叶子会被蚕吃光。桑树的幼果是绿色的，由青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黑，一粒一粒的桑果，藏在桑叶间，阳光透过叶片照得桑果玛瑙一般。桑果味道还有些酸涩，孩子们就开始吃了，一路吃到果子成了黑紫，参差红紫熟方好，一缕清甜心底溶，孩子们便可尽享桑果的盛宴。

  成熟的桑果，如普林尼所说，会染红手指，连嘴唇、牙齿也会被染得红紫。一群偷吃桑果的孩子们，常用“血盆大口”吓唬彼此。

  桑果长在高而细的枝条上，摘桑果并不是一般孩子能做得到的。有经验的孩子合抱住桑树使劲地摇晃，果子就会下雨一般落了一地。画家徐乐乐画过一幅《桑葚图》，描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横向展开的画面上，左面是一株桑葚树，男孩站在石头上双手抓住树枝使劲地摇晃，女孩拎着提篮接住纷纷落下的果子；画的右面，两个孩童伏在地上捡桑葚，一个穿着红肚兜的男孩正在吃桑葚，眯缝着小眼睛陶醉在桑果的美味里。画面清雅灵动，童趣盎然，让人爱不释手。

  桑果成熟的季节，空气都是甜的。在读梭罗之前，我以为是偏爱让感觉出了差错。后来发现梭罗也写到在春天能闻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甜香，他认为大地孕育的水果应当吐出春天的气息。

  《本草纲目》中说：桑葚可镇魂安神，令人聪明，头发不白，延年不老。不过，桑葚性寒，脾胃虚弱者，不可多食。可以将新鲜桑葚洗净，加水煮开，放到料理机打成果汁。

  每天喝一杯桑葚汁，身体会产生奇妙的变化：润肠养颜、滋肝明目。这一粒小小的野果，是美景，是诗意，也是身体最好的养分。

  得知我写桑葚，同是植物控的画家吴湘云，欣然以画相和，她以水墨线描在宣纸上勾画了一幅《桑葚图》，柔和清雅的气息，让人有拿起画笔画画的冲动。湘云告诉我，画室外有一株桑树，桑果藏在叶子间，很多桑果落在地上黑漆漆的，“桑葚铺成满地诗，我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意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