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操何在

  姥爷过世后，妈妈执意要把姥姥接到身边照顾。起初两个人并没有什么矛盾，只是时间一久姥姥便有些呆不住了，吵着闹着要回自己家。问其原因，她也不隐瞒，就说是因为妈妈做的饭菜不合口，不喜欢吃。

  妈妈千万个保证，说马上就改，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并且给舅舅、小姨打电话咨询了一圈姥姥在饮食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姥姥才愿意多住几日。舅舅说就是爱吃鱼吧，小姨说，不就是最爱吃红烧茄子嘛！

  为了安抚姥姥的情绪，妈妈中午就做了鱼和茄子。饭菜端上去，姥姥吃了一口，把筷子一撂说：“不好吃，没有你爸爸做的味道。看看你做的这鱼是用白菜铺底的，你爸爸是用大蒜，还有这茄子，你是过油后又炖的，你爸爸都是拿水汆的。”妈妈一想还真是。老家做糟鱼喜欢用铁锅，为了防止糊锅，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小绝招，而姥爷喜欢用大蒜，这样吃起来，有绵密的蒜香。而妈妈喜欢用白菜，因为这样能保持鱼的原味不受破坏，白菜起锅后是直接丢掉的。

  记得很小的时候，姥姥最爱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逼着我和妹妹学做饭。老生常谈地说“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拴住一个男人的胃”。我当时觉得甚是可笑，一个人的心岂是几道菜就能拴住的，就算自己做得再好吃，怎么也比不上酒店的大厨啊！姥姥就叹息，你们还小不懂，不懂。

  而后姥姥越闹越大，死活要一个人独居。而妈妈和舅舅们死活不同意，一个是因为姥爷刚去世，担心姥姥的精神状况，再者姥姥的听力和记性也衰退得严重，甚至左眼早已失明。可是儿女们费尽力气就是执拗不过，只好让她回去住，然后轮流每天去看望。

  端午节放假，去探望姥姥，她着急地忙东忙西。做饭的时候，她一边切着菜，一边唠叨：“老头子，这烧土豆是放酱油，还是放豆瓣酱来着。蘑菇呢？油炸还是水汆。哎呀，我怎么给忘了……”一顿饭的时间，她都在不停地唠唠叨叨，似乎姥爷就在她身边，指挥着她做饭一样。吃饭的时候，她给我夹了几筷子红烧茄子说：“快尝尝有没有你姥爷做的好吃？哎呀，估计味道还是不像，以后这个家算是没有家的味道了。”

  就在那么一个瞬间，我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姥姥当初让我学做饭时的那些感慨了。是啊，拴住人心的哪里是这几道菜啊，而是这几道菜营造出来的家的味道啊！我们对家的思念，对爱人的牵挂，无不渗透在了一日三餐里。

  父亲不吃辣，母亲做菜从不放半点辣；舅妈喜欢油腻，舅舅做菜便喜欢油炸；姨夫干的是力气活，口味重，小姨做菜又辣又咸，外人根本hold不住，唯独姨夫爱吃。可是我们都没有仔细去想过这些问题，直到我们失去了姥爷，才在姥姥身上明白了这些道理。

  爱是缄默，爱是习惯，爱是为一个人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爱是缄默，爱是习惯，爱是为一个人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文/扶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