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赵珩先生《老饕续笔》

  文/潘向黎

  赵珩先生的书，我已经追读一些年头了。先是畅销多时的《老饕漫笔》，然后是《旧时风月》和《彀外谭屑》，然后是这本《老饕续笔》。

  有一次向一位朋友介绍赵珩先生，说他是大家子出身，是历史、文物和戏剧专家，又难得没有专家的架子，还“杂学旁通”医学、美食、古董、集邮、植物种种。写出来的书，信手拈来涉笔成趣，内敛平和却见识性情风度俱在……我言不及义地说了半天，朋友冒出一句：“明白了，年轻版的王世襄么。”我笑起来，想了想，还真是那么个意思。

  除了学问和见识，我总觉得赵珩先生所有的书都可以加一个总的副标题——献给过去的好时光。看他那么一个大明白人，那么兴兴头头地说着吃的喝的玩的看的，对比着过去和现在，有一说一，有几分好说几分，没了也就说没了，十分冲淡，几乎没有抒情，但是读着读着，就感到深埋着的伤感的底色，因为时光过去了，几代人过去了，许多有味道的东西没有了。当然在这底色之上，挥洒点染的，还是对生活、对人生的眷爱——若不是挚爱人生的人，对生活不会有如此真切、深切、细致的体会，也不会如此珍惜地一一记取。

  有才华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是容易愤世嫉俗的，但赵珩先生避开了这个深刻的泥潭。他和此岸此世“此俗”相安无事，以一种孩童般的好奇和智者的洞察力观察和描摹着一切，还特别真切特别有耐心，看得出他是真心和读者津津有味地分享一切。你甚至可以“看见”他管不住自己很快吃光某种食物的神态，也可以追随他的详细指引去找寻某一家有绝活的小馆子……至于在字里行间听出多少人生感悟的弦外之音，那可要看读者自己处在哪一层境界了。洒脱随和如赵珩者，一定能愉快接受读他时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而把文字写得人人爱看，人人看了皆有所得，浅者得其浅，深者得其深，本来也是一种本事，与文字上炫技、感情上洒狗血之流有境界之别的。

  《老饕续笔》依然延续了这样的风格和格调，首先是读来绝对不累，而且有趣；然后是一定会润物无声地告诉你一些原来不知道的事情；再然后是不经意间这里那里会给你一些惊喜：或者是恍然大悟，或者是突如其来的一缕感动。这样的书，也许不会让你拍案叫绝废寝忘食，但会让你把它放在书桌上，随时准备翻一翻，不知不觉一再重读，这就是它的味道了。

  《老饕续笔》和《老饕漫笔》一样，也是北京三联出的。这种风格的书，确实和北三联的格调很般配。这次的封面更大方苍劲，显得更加沉稳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