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桑云梅

  忆起那时日，华盖如伞的大槐树底下，小小的我手持一把长竹竿，因为着急又使力额头沁汗，终于，竿头的钩子轻快地勾落簇簇雪白的槐花。安坐于矮竹椅的奶奶注视着我，眼角含笑，和风中银发轻轻拂散……

  槐花，是那一抹童年的暖色。

  乡村四五月间，清晨，在清香中醒来——槐花儿终于盛开了！脆绿和白色的相间色彩把老槐树装扮得风姿绰约！笑得咧开嘴儿的花苞，花瓣儿雪白雪白的，簇簇地重叠悬垂着，像一串串白色风铃垂挂于枝头，推搡着，拥挤着，吵嚷着，好似看不尽这人间烟火。瞧那花儿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儿，小心摘下一朵，把周围的小花冠都去掉，只剩下中间一个白色的小棍棍状的东西，倒过来，吮吸根部，带着朝露的丝丝香甜啊！那些酝酿了一冬的锐气，抽出的一穗穗鼓鼓囊囊的花苞，撑着小肚子，等待绽放。待春日暖阳淋漓地洒落于老房的院前屋后，为老槐树披上渐浅渐深的金色。斑驳的树影，倚着粗糙的灰墙，老房子周遭弥漫着槐花素雅的淡淡清香，沁人心脾。槐花之香是独特的，这香味儿就像是喝了口凉茶，缕缕淡淡的清甜滋润心田，让人感觉浑身舒畅。有诗云：“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那树树白花是舒缓的吟唱。此时，小村庄便整个氤氲在淡淡的花香里。若是风大些，一些花朵吹落在地，给树阴铺上一层香喷喷的白色地毯，我们轻快地踩上去，在上面跳舞、嬉戏、打闹，连鞋子也变得香香的。奶奶的召唤定会悠悠响起，“丫头，风大啊，快回来披件衣裳！”不管我在村子哪个旮旯角落疯，都会飘散至身旁。

  春雨总让人难以捉摸。第二天一早推窗一瞧，老槐树洗尽尘土，只见叶片更绿，花色更白。花朵沾染着雨露，更显白皙透亮。此时，必然会听到奶奶长长短短的呼唤声“丫头……给你爷爷采几朵泡茶喝！”爷爷一早捧上我亲手采摘鲜嫩清爽的槐花茶，先是呡上一小口，尔后笑呵呵地说：“不错不错，丫头真是大了。”

  最快乐地莫过于打槐花了。爷爷找来一根细长的竹竿，绑上钩子。小伙伴们拎着竹竿去勾槐花，底下的拿着竹篮淘箩等着，捡拾自天上掉落的花串。我们这些农家孩子自有一份自然不羁，不顾爷爷奶奶的喝斥，拿起篮筐里的槐花就往嘴里塞，品尝这份新鲜天然的香甜。

  最爱吃的是槐花糕，只见奶奶把槐花用清水淘干净，加进一些干面粉，拌匀后切成块放进灶台的蒸笼。还有槐花菜，看奶奶把槐花在清水里过一遍，菜油一炒，倒进碟子里，就像一盘碎玉。还有烙槐花饼、槐花鸡蛋汤，这些都是只有槐花时令才有的额外加菜啊！

  每年，槐花盛开时节我都带家人赶回老家。爷爷奶奶还守着老屋，陪着那棵老槐树。看着小女儿在老槐树下玩乐着，仿佛看到绵长岁月那个小小的我，这美便定格成为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