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宁
听说郊外的油菜花都开了。坐在正午的班车上,阳光没心没肺地暖。上一次坐班车,满地落叶,天有些冷,冬天快到了。然后冬至……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一个一个节气依次抵临,光阴一天一天水一样从指缝间往下漏,不是一天一天,而是,一分一秒,每一秒都丝一样被拉细再拉细,拉长再拉长。所有的苦和痛都掩蔽不掉,所有的甜和欢喜都一触即逝。仿佛有约,它必来,且又必逝。又仿佛有灵性,它在你喜悦时逃得快,在你难过时就必要驻下陪你。亦仿佛不知人事,尽自明晃晃来去,一天天刀刃似的从忧伤的人心上深深趟过去。
看窗外,路边树木都绿了。油菜花开得恣意汪洋,黄得晃眼。和我同坐的女孩子明天有一场考试,一直在念念有词地背书。她说自己:毕业后到学校当老师。是班主任,和同事定了婚约,结婚当年就生了一个宝宝。幸运地一毕业就找到工作,可一生也就这样了。幸运地相了一次亲就嫁掉,嫁掉之后,仿佛青春期也就结束了。她合上书。闭上眼睛。一眼看到底的一生,再无梦想有实现可能的一生。我说:我们都没有完整的青春期。
也想了解另外的世界,可既定的生活规则限制了我们,日常生活是一个逃不开的现场,每一天,都要在场。不想早早嫁人,可又怕迟了嫁不掉。不想早早生宝宝,因为有了宝宝,一生就被宝宝绊牢了。很多事来不及想,我们就长大了。
我们一起看窗外的油菜花。去年3月,看过这花,那时还没开盛,是在去往一个墓地的路边。车向郊外,田地越来越开阔。田地里油菜花一片一片地开着,其间疏疏落落有新坟。偶见一两个农人荷了农具从那坟边过花丛。坟上纸钱幡络在风里飘,不知所埋是谁心心念念不舍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