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崇茂

  拉萨城不大，四面环山，像住在神的怀抱。车窗外掠过的路牌：朵森格路、德吉路、色拉路……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朵盛开的格桑花，令人遐思。街道干净整洁。沿街建筑多在三至五层，很富藏族特色，但冷不防冒出来的一两栋高层建筑，显得相当现代，又相当“傻冒”。路旁植着杨树、柳树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树种，而不像内地城市，总有一个相对主打的品种，这一方面说明拉萨自然环境的特殊，只要能给拉萨带来绿色，什么样的树种都行；同时，也意味了拉萨具有很强的包容性。

  罗布林卡、拉鲁湿地公园……席地而坐着休闲的人群。很难再找到第二个比拉萨拥有更多节日的城市了。藏历新年、雪顿节、望果节、沐浴节、燃灯节、晒佛节……“汉人过节，藏族人也放假；藏胞过节，为示尊重，汉人不能不跟着放吧？一年究竟过多少个节？我们自己也搞不清楚”，导游小伙子的表情略微有点夸张。“反正，拉萨人一年之中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属于假期吧。”看过一份资料，在一项中国最具幸福感的城市调查中，拉萨排名第一。我想，这肯定跟这里的宗教信仰分不开。也有人说，跟这里恶劣的自然条件有关，因为大脑缺氧，人们不愿意去想过于复杂的事，更不愿意绞尽脑汁去算计什么。也许这只是一个玩笑，但简单、超脱的人，肯定会拥有更多的快乐，这一点倒是确凿无疑的。

  远处的山体上，可见毛茸茸的一层绿意。七八月份，正是拉萨最美的季节，雨水多，空气含氧量也高出不少。宽阔的拉萨河静静地流过。竟看到有人在河中洗澡。听说以前在西藏，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羽绒衣，因为拉萨是一个在阳光下可以穿短袖、阴凉处就得穿棉衣的地方。虽然近在毫厘之间，但薄薄的一片云影，就可以像一道坚实的墙壁，隔开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个下着热刀子；一个下着冷刀子。而现在，随着全球日益变暖，天堂也无处可藏。喜马拉雅冰川不断退缩，雪线上升，草场沙化；而大批游客的涌入，更使这里越来越热。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块净土，西藏或拉萨就像一块奶酪或冰块，正处于不停的消融之中……

  晚上，忽然下起了小雨，更添了几分寒意，地面上到处闪烁着霓虹的斑斓光亮。车辆川流不息。满大街多是四川人的饭馆，四川人的商店，出租车司机也是四川口音。两个穿露背装的女孩正在暧昧的灯光下张望。忽见两个毛头小伙子从一家酒馆里先后冲出，后面那个边追边叫：“龟儿子，看你给老子往哪儿跑？！”

  这是拉萨的夜晚吗？我颇感意外，因为原先想象中的拉萨的夜晚，阒静、沉缓、甚而清冷得有些枯寂，从山巅的寺庙和天空中，会传来风与神的耳语……而眼前的拉萨之夜，却与内地并无二致，透着喧嚷而生动的俗世气息。

  看来，拉萨的白天是属于神的，夜晚是属于人的。这是人神共居的拉萨。拉萨具有无限多样的复杂面孔，充满谜一般的魅力与诱惑。拉萨难以定义。或者说，拉萨就是拉萨，她是世上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