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路

  1940年至1961年，海明威把自己21年岁月交给了古巴。在这里，他把灵魂投入《老人与海》，一气拿下普利策奖和诺贝尔奖，却把肉身浸泡在火热的朗姆酒和加勒比阳光下。他时常穿着肮脏的粗布衣裤醉醺醺穿街过市，蹬上鹿皮鞋上山狩猎出海捕鱼；他遭遇两次飞机失事和森林大火，如同自己笔下的不羁硬汉那样遍体鳞伤也毫不在惜。

  在古巴缅怀海明威，就得像海明威那样轰轰烈烈活一回。你必须和我一样头顶骄阳披一身热汗，在哈瓦那老城的穷街陋巷中寻找那著名的“两个世界”旅馆，与一群同样短衣襟小打扮、热汗淋漓的拥趸们争睹著名的511客房，那是海明威创作《丧钟为谁而鸣》的地方；你踏进海明威常去的“中部小酒馆”或“佛罗里达餐厅”时，双耳一定会被奔放的伦巴、曼波或者萨尔萨鼓噪，当你准备像海明威一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时，你只有两个选择：“莫希托”或“达依基里”，但无论怎么选，它们都是煞口的朗姆调成的鸡尾酒；在这里你会听说，海明威走到哪里，古巴人都亲切地喊他“老爹”；也会听说，他常常不醉不归，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招呼他的路人暴打一顿，然后在酒醒后道歉……

  你肯定会和我一样去柯希马尔，探访《老人与海》背景地、海明威最爱钓鱼的地方。你走进小说中的露台饭店，来一顿海明威式的生猛海鲜，眼前是鲜红触目的桌布，窗外是湛蓝刺眼的加勒比海！你一定会像我一样，想见见《老人与海》的原型人物富恩斯特，可人们一定会告诉你，原来，你只要付出50美元，就能和这位百岁老人聊聊，但现在遗憾得很，他刚刚过世。你会听到关于海明威与古巴的很多故事，听说菲德尔·卡斯特罗和海明威一样酷爱钓鱼，尽管打游击之时卡斯特罗就怀揣着《丧钟为谁而鸣》，但事实上他们只见过一面——卡斯特罗在海明威主办的钓鱼大赛上获大奖，海明威亲自颁授，他们聊了很久，但只有一个话题：钓鱼。

  维希亚庄园一定不容错过，那是海明威在古巴购下的私宅——如今的海明威博物馆。园中芒果树参天蔽日，鸡蛋花娇艳魅人；屋里陈列着海明威的数千册藏书和唱片，还有他亲手捕获的各种动物制成的标本：羚羊、鹿、美洲豹、野牛、海星、蜥蜴、蝙蝠，琳琅满目挂满四壁；屋外有四个小小的墓冢，安葬着四条曾为海明威壮行的猎犬；著名的路标号游艇也被人们搬到了这里，海明威曾驾着它劈波斩浪出海钓鱼，还曾在二战期间把它改装成巡逻艇，在加勒比海上奋勇追踪德国潜水艇！

  海明威于1940年花费1.85万美元购得维希亚庄园，在这里他蓄养斗鸡、猎犬，苦练拳击，与周围的孩子们组建棒球队，度过了热热闹闹的20年人生岁月。生前，他把诺贝尔文学奖章送给了古巴，身后，他的家人也把维希亚庄园慷慨地送给了古巴。

  “维希亚”是瞭望塔的意思，庄园的制高点就是一座四面开窗、八面临风的瞭望塔，著名的《老人与海》正是在这里写就。当你爬上高塔，无限崇敬地在围绳外膜拜海明威的书桌时，你很可能会像我一样，遇到一位可亲的工作人员，主动接过你的相机，退后几步给你拍张照片，然后走到海明威书桌前，帮你拍一张还卷着文稿的打字机，再然后，热情地问你要点小费……

  在古巴寻找海明威就是一场海明威式生活的亲历。杯中酒与海明威饮下的别无二致，耳畔的音乐或许正是海明威喜欢的那一支；热情的古巴还在，粗野的哈瓦那还在，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只不过，你总会觉得慢了他半拍——你赶到“中部小酒店”他却去了“佛罗里达”；你赶到“两个世界”，他却出去散步了；你去“维希亚庄园”拜访，他却出海钓鱼了……干脆随便坐下来喝杯酒吧，不用去找了，就在这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