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文宝
乘滑轮车去北京,是我童年的梦想。
那时,我十二三岁,北京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我惦念的地方。做过无数个北京梦,想象过无数遍天安门城楼的模样,觉得遥不可及,也只能想想,一辈子也不可能去。
我生活的海边小镇,坐落在山坡上,大路小路都是斜坡,汽车少、自行车少,上街爬坡,上学也爬坡。突然间,镇上的很多孩子有了滑轮车,一块方正的木板下,装上三个滑轮,坐上去,有人从背后用力一捅,滑轮车在一条溜光的水泥路上像汽车一样朝前奔去,这成为孩子们眼热抢手的宝贝疙瘩。
我的想象开始了,乘滑轮车去北京。我十足相信自己的聪明,自己动手做一个自动的滑轮车,速度超过自行车,能坐三个人,一星期开到北京天安门。我瞄上了二叔家正在用的一个大滑轮,信心十足地筹划,只要有了这个大滑轮,自动车一准是做成了。悄悄地,我拿到了大滑轮,白天黑夜忙碌装配自动车。结果可想而知,失败了。我的小房间地上,丢满丧气的木板、滑轮、铁丝。
人在长,梦想在长。我乘滑轮车去北京的梦想一直在长着。港口码头上有解放牌卡车去新浦,我心动了,想坐车,想享受在飞快行驶的车上迎风欣赏路过的风景,看着路上的行人驻足仰慕。我把坐汽车看成是乘滑轮车,不是去七十里外的新浦,而是去远方。
汽车去新浦都在大清早。要搭车的人,只有司机点了头才能上车。我不认识司机,低头呆在一边。汽车刚开动的瞬间,我突如其来地扒上车。车子奔驰着,我昂首挺胸,让强劲的晨风抚摸,豪情满怀。我想到了我的“滑轮车”,当年如造出来在路上跑就是这个样,迎面的风扑来会睁不开眼睛……
汽车让我大开眼界,连呼过瘾。回来的路上,它与暴风雨、电闪雷鸣较着劲赛跑。闪电暴躁追逐,大风吼叫狂赶,乌云滚滚挤压,骤雨歇斯底里紧紧撵着要拍打车子。骤雨始终没有追上车子,我和车上人终于没有淋成落汤鸡,我对汽车的四只轮子刮目相看。我爱起了汽车,我爱汽车上的每一块木板、每一颗螺丝钉,我爱油箱里散发出来的如花如兰的汽油芬芳。
梦想是不老的,是年轻漂亮的。三十岁了,我坐桑塔纳去北京,人坐小车心骛“滑轮车”。
北京十里长安街上,车水马龙,爱车的人尽情欣赏起各式汽车。
我静静地走在北海公园的人行道上,迷恋起三三两两的孩子,他们如同一尾尾小鱼,在人群夹缝间娴熟、灵巧地踏乘着滑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