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女童遭遇车祸，眼球挤入脑室，心跳几度停止。心肺复苏、强心剂、加压输血……父母却在外地。当第四次心肺复苏成功，她终于等到了赶回的父母。但第五次……‘你们尽力了！’女童奶奶安慰。那些生命逝去时，心痛不仅在他们的亲人……”昨天，南通大学附属医院一位医生发的博文《她走了，在第五次心肺复苏之后…》，像一股暖流，在各大门户网站、微博里传播开来，感动了不少网友。这是一个失败的抢救案例，6岁女孩文轩车祸后被送到南通大学附属医院急诊中心，医护人员一次又一次的全力抢救，依然没能将小文轩从死神的魔爪里抢回来。小文轩带着大家的遗憾和痛心走了，令人欣慰的是，目睹整个抢救过程的家属没有埋怨，没有斥责，在本可以释放全部悲痛的生死离别时刻，给了医护人员一句轻轻的安慰。现代快报记者 陈莹

  一个来自急诊室的

  真实故事

  这两天，这个《她走了，在第五次心肺复苏之后……》的急诊室故事在微博上热传，@人民日报、@成都发布、@头条博客等众多官微都转发了这则长微博。

  发帖人“午后雨林”，这篇图文的记录者和拍摄者，南通大学附属医院党委办公室副主任施琳玲。因该院急诊大楼启用10周年，她需要写一篇特稿。4月的一天早晨，她揣着相机走进了医院的急诊室。“没有刻意，急诊室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场景。”

  连续五次的心脏复苏，她目睹着每次心肺复苏成功时，医者和家属绝处逢生的喜悦；以及命悬一线时，大家跌入谷底的绝望，场面太让人揪心。这些照片只是一部分。“小文轩是有尊严地走的。”施琳玲向现代快报记者描述，虽然他们是在生死场上历练几十年的医者，但是这个幼小的生命在他们眼里还是那么珍贵。抢救的间隙，他们隐忍着眼泪为小文轩仔细擦拭血迹；“她和我的女儿一般大小，我也是做母亲的！”心痛不已的女医生帮她换上干净的印着小花的衣裤……

  “你们尽力了！”小文轩的奶奶掩面痛哭，目睹抢救全过程的她却来安慰医护人员，成为他们继续在生死场上战斗的力量。

  用失败的案例

  呼唤理解

  施琳玲坦言，作为一名医者，在大众面前呈现一个失败的案例，她是非常忐忑的，害怕误解，害怕非议。正如她的博文所说，太多时候，他们更愿意去传颂那些成功的救治案例，来赞誉医者的妙手回春。但深思之下，这样无形之中也抬高了病患对医生的期望值。

  小文轩已去世好几个月，施琳玲深知，对于她的家人来说，这是一个惨痛的记忆。曾经这些让她泪流满面的照片，这些被她雪藏已久的照片，能否为之所用，她需要得到小文轩家人的准许。经过艰难的寻找，施琳玲联系到了小文轩正在上海打工的父亲。

  “我怕他不理解，没想到的是，他听说后反而安慰我说：‘我看到了温岭事件的报道，如果通过小文轩的事情可以帮到你，我愿意。’”小文轩家人的支持，让施琳玲无比感动，她告诉记者，来源于病患家属的支持，是她最大的力量。

  “为了写这篇稿子，我去问过急诊室的医护人员，你们能不能接受。”施琳玲称，她很庆幸，得到了他们的支持。面对失败的案例，医者们往往暗自舔伤。她希望通过她的文字，告诉人们那些生命逝去时，心痛不仅在他们的亲人，亦在医者。

  “不要把个案当成普遍现象，我相信我们身边绝大多数医生是好医生，绝大多数患者是善良的患者。”施琳玲也坦言，医患关系的改善需要各方面的努力，一篇文章和一组照片不可能有大的改观，但是她希望通过她的眼睛，她的文字，告诉人们医学真的很复杂，帮助那些进医院的人做些心态的调整、期望值的调整。

  （患者的名字均系化名）

  她走了，在第五次心肺复苏之后……

  温岭伤医事件不仅是医者之痛，而且是医患之痛。导致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之一就是医学的有限性被无意或刻意忽略。

  在这里请允许我讲一个生命的故事，一个已经逝去的幼小生命。这些图片拍摄于2013年4月，我原本是雪藏的，因为是一个失败的案例。太多时候，我们更愿意去传颂那些成功的救治案例，来赞誉医者的妙手回春，却不知医者也常常回天无力，那些生命逝去时，心痛不仅在他们的亲人，亦在医者。面对失败的案例，医者宁可暗自舔伤，宁可独自饮痛。他们是医生，不是神，他们无法超越医学的有限性。

  生命如此脆弱，死神如此狰狞，医者常常又是如此无奈。如果可以，请给救死扶伤的医者应有的尊严和爱护。他们承受得太多，他们的努力或许没有达到预期，他们的行为或许造成了一些伤害，但请相信，绝大多数的医者，都是这般努力，与每一个患者同在，病痛少一分，他们的欣慰也就多一分，生命长一寸，他们的动力也就多一尺。（节选）

  2013年4月16日，家住江苏大丰草堰的6岁女童文轩在放学路上遭遇车祸，伤势严重，由当地医院转送至南通大学附属医院急诊中心。当小文轩被抱上CT检查台时，心跳一度停止，在紧急的心肺复苏后艰难地完成了检查，之后心跳再度停止并复苏。

  抢救室护士张亚云给小文轩轻轻地擦拭脸部的血迹。她，一点点，小心翼翼。

  然而，死神并没有就此放过小文轩，心跳呼吸再度暂停，让医护人员满心焦急。心肺复苏、强心剂、加压输血…… 第三次停跳，复苏希望越来越渺茫，但医护人员并没有放弃小文轩。

  “又有了！”一条心电波纹在心脏监护仪上再次顽强地出现，护士张亚云转过头对着护士站的其他姐妹喊，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夸张。这是第三次心肺复苏成功，她俨然对小文轩从另外一个世界再回来，欣慰、激动且满足。

  那份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小文轩的心跳又呈一直线，没有等待，抢救继续。

  分针又跳过了三格，小文轩第四次心肺复苏成功，她终于等到了从上海赶回的父亲和母亲。那一刻，抢救室里异样宁静。

  哪怕有一点点的恻隐之心，死神也该罢手了，但是这对母女的相见也就短短几分钟，那根线再次被无情地拉直。

  第五次心肺复苏之后，再无生命痕迹，哪怕亲人、医者竭力挽留。小文轩再无痛苦，但那份悲伤注定留在了这个无法圆满的世界上。

  小文轩还是走了，在第五次心肺复苏之后，亲人的悲痛欲绝可以释放在这个生离死别的时刻，而身旁呼吸机监护仪此起彼伏的报警声，只能让医护人员将无限的遗憾和痛楚埋进心里，投入下一场战斗。

  这些在生死场上的医者身影，在此刻，在不久的将来，可能都将模糊。“你们尽力了！”，目睹了抢救全过程的奶奶的一句轻轻安慰，成为他们继续在生死场上战斗的力量，这一刻、这一天、乃至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