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本书以第一人称的笔记手法,生动再现了唐太宗的领导艺术及其政治手腕,还原了历史本相。李世民登基后,放过了为兄长出谋划策的党羽,收编过来,为我所用,顺利化解了流血政变后的不稳定因素。
唐太宗最厉害的治官手法是折腾官员,让他们按自己的需要成长,贞观盛世的一大批名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尉迟恭、李靖等在唐太宗的麾下服服帖帖,任他驱使,哪怕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足见唐太宗治官之道的博大精深。
[上期回顾]
天不怕地不怕的权万纪常常到李世民面前打小报告、告黑状,把朝中一干大臣都得罪了,但李世民就是重用他。
我常常会在闲暇无事的时候,品评当朝人物。品来品去,我发现,能跟我斗上一辈子法,且不分高下,一直到死后才露出小辫子被我抓住的,只有两个人。魏征自然要算一个。而另一个,就是封德彝。这个封德彝,真可谓是深谙官道。可以说,如果能驾驭整治住封德彝,那要对付其他的臣下就太容易了。
说起来,他出道混进官场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而且,起点也不高。最开始只是在隋朝政府中做一个刀笔小吏而已。降唐之后,他却能在乱世中独善其身,迅速升为侍郎、中书令,再到尚书右仆射,成为事实上的宰相。要做到这一点,封德彝有两个随身携带的法宝——一是揣摩,二是讲求实用。
封德彝能上位,靠的就是揣摩。最早,他投靠的恩主乃是内史令杨素。杨素曾经为隋文帝修建仁寿宫,也许是因为太过热心了,杨素将这座宫殿修得富丽堂皇。这下可惹火了崇尚节俭的隋文帝,吓坏了的杨素赶紧找来封德彝讨主意。这位封德彝确实要高人一筹,他轻松地说:“没必要担心,等着领赏就行了!”果然,隋文帝虽然不满意,可他的皇后独孤氏却爱上了这座华美的宫殿,连声称赞杨素会办事。一向怕老婆的隋文帝也只好改口夸奖杨素。杨素这下自然对封德彝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说:“先生的揣摩才能,非吾所及。”
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上者。”像封德彝这样以静制动、“指挥”若定的,也算是官场里的“善之上者”了。
不过,假使封德彝是只懂得成天揣摩上司心思的庸官,那也不可能在乱世中混到位极人臣的地步。就算你再善于揣摩上司的心理,却不能替他想出解决之道的话,要你何用?封德彝能升官,有他的能力摆在明面上。
隋朝的时候,内史侍郎虞世基总揽一切,然而能力有限的他将朝政搞得一塌糊涂。封德彝揣摩透了虞世基的心思,便暗中襄助虞世基处理政务,博得了能干的好名声,这才逐渐受到重视,最终脱颖而出。隋炀帝避位江都的时候,朝局已经岌岌可危。而那个傻里傻气的虞世基却仍然自我感觉良好,成天忙于收受贿赂,炫耀权力。而作为虞世基亲信的封德彝在干什么呢?他一面不动声色地为虞世基帮闲,另一方面早就悄悄搭上了宇文化及兄弟的关系。不久,宇文化及发动兵变,隋炀帝和虞世基都死于非命,而虞世基手下那些嚣张一时的僚属也一个接一个丢了脑袋。可这位封德彝不仅毫发无伤,还摇身一变,成了宇文氏集团中的重要谋臣。
不久,封德彝又嗅出宇文氏集团内部深藏的隐忧。他再次发挥揣摩的本领,把宇文氏三兄弟比较了个遍,最后选上了机变无双的宇文士及,自然也就攀上了宇文士及与我李家这条关系线。很快,他瞅准机会,鼓动宇文士及带上自己外出筹粮,一举跳出了险境,来到长安,投奔到我父皇门下。
正是因为他过去的种种表现,我才能把这个人看得很透。他这一辈子,只会做锦上添花的买卖,绝不会有雪中送炭的义举。除此之外,这位有才的封德彝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原则、没有立场。然而因为太有才了,所以不管什么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显得那么义正词严。比如在我父皇治国时,朝廷上下以厚葬为风,虚耗大量人力财力。这时,封德彝揣摩到我父皇准备提倡节俭、积聚国力的心思,于是马上上奏表示:“历代帝王皆崇尚厚葬,将大量金银宝物埋藏在地下,不能为国所用,白白便宜了盗贼,也无益于良好社会风气的形成,不如提倡节俭薄葬的行为。”对此,我父皇深表赞许,自此下令禁止厚葬之风。其实,论起封德彝自己的日常生活来,绝对谈不上“节俭”二字,他如此说,只不过是摸准了我父皇的脉搏而已。
同样的事情, 在我即位之初,他也上演过一次。那时许多人建议我大封诸侯以巩固国家,收揽人心,不过当时我并不赞同这一观点——许多王公亲贵并不是因为战功才得享高位的,分封他们会虚耗国家的土地税户。我准备举起刀来,对这一弊政大加改革,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附议之人,总不能由我一个人把恶事做尽吧?这时,封德彝瞄准机会,又上奏了。他以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表示:“称王者太多,会加重老百姓的负担,也会让其他立下大功却未能封王的人感到很不公平。”
好!就等有人先站出来开这个炮呢。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除了立下大功的少数人之外,其他宗室诸位郡王,一概降为县公。丢掉王爵的众人一片哗然。不过封德彝持议在先,又说得头头是道,无可指责。这些宗亲向来无拳无勇,无功无德,发上一阵牢骚,也只好各自接受既成事实。
这,就是我任用封德彝的原因。在政治格局中,我自然需要像魏征、王珪这样的谏臣给我提意见、唱反调,以避免政令出现严重错误或偏差。然而,假如朝廷上下全都是像魏征这样的谏臣,那恐怕我做起事来,便会有束手束脚之感。在这样的情况下,听话而又能干的封德彝就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臣了。
封德彝成为这段时间独一无二的元老重臣,即便是房玄龄等一干新贵,多少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可以说,封德彝迎来了人生的顶峰。不过,他并没能得意多久。因为我不想让他得意太久。道理很简单,对封德彝这样的老臣来说,一旦朝中再也没人可以和他唱对台戏,那他便会把全部精力都用到如何揣摩我的心思上来,然后欺上瞒下,一手遮天。我不是不相信自己玩不过他,只是,这样做太累,也没有必要。
我认为,只有在受到政敌威胁的时候,封德彝才可能尽量抑制住自己那不断膨胀的私欲,小心翼翼地贡献出自己的才华。否则,局面便会失衡,难保他不会背地里干出如当年曾在隋朝时做的那些不忠之事。这个政敌,就是魏征。
经过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整合布局,武德年间的旧臣势力已经被消化干净。房、杜、长孙、魏征等新贵也逐渐牢牢控制住了中央各个机构。封德彝等旧臣势力的代表可以说已经起不到政治上的稳定作用了。而现在的他,除了说说好听的奉承话外,在实际政务上贡献甚微。这一点,比起同样善于揣摩上意的宇文士及要差很多。
接下来的仕宦之路,估计要开始走下坡路了。对于这一点,他也许心里有数。不过,幸运的是,还没有过上多久,封德彝便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的生命,似乎也永远定格在了人生中最辉煌的一瞬间。
不过,封德彝死后不久,我却发现了一个让我震惊的真相。早先,我一直以为在武德年间那场残酷的兄弟之争中,封德彝一直是偏向于我的人。现在我才知道,他同时也在劝我大哥建成赶快做一件事——找机会除掉我,永绝后患!这样恶劣的行径,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毕竟封德彝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他要是一开始就忠心耿耿为我效力,那才真的是奇怪的事情呢。
不过,人都死了,一切都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那就大度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