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2010年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隆重举行。红地毯上，星光闪耀，尤其是那些婀娜多姿的女星们，更是成为影迷和记者关注的焦点。自影片《定军山》诞生以来，中国电影已走过了百年征程，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在中国电影诞生之初，根本就没有女性演员的立足之地。难道说，当时的影片中就没有设定女性角色？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张荣

　　■中国电影最早为何女角色都是由男人装扮

　　■第一位走上中国影坛的女子是谁 ■内地第一位女电影演员为何出身青楼

　　中国电影之初，男演员一统银幕

　　电影里的故事是离不开人间烟火的。既然如此，你能想象，一个没有女性角色的电影存在吗？答案是否定的。哪怕是中国的第一部电影《定军山》，里面也出现过女性的角色，虽然身影一闪而过，没有台词，没有面孔。但是，你可能没想到的是，在中国电影诞生的初期，这些出现在电影中的女性角色，她们的扮演者，都不是女性。那么，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何在呢？

　　中国电影诞生之初，中国的电影演员大多由文明戏演员和戏曲演员兼任，且无一例外清一色男性。换句话说，影片中必不可少的女性角色，都是由男演员反串的。至于这其中的原因，也不难理解。

　　在当时，妇女抛头露面是件有失体统的事，妇女连戏剧舞台都无法走上，更不用说走上银幕，让摄影机的特写镜头将其面部放大数倍数十倍，毫发毕现地让人评头论足。可是戏中女人的角色总得有人去演，于是就出现了男旦。其实，这在《红楼梦》中就可以看出端倪，那些生得清秀的如蒋玉涵等人，真实的身份就是男旦。

　　传统势力的强大，不仅于民间如此，就连清朝末年，处在风雨飘摇的清政府还“忙里偷闲”地就电影观看做了若干的规定。比如清政府颁布的中国第一部关于电影的法规《取缔影戏条例》，就明确规定，影院若想营业，就“男女必须分座”。在这种情况下，让男女同时出现在电影里，门都没有！因此，观众们在影院观看着由男演员扮演的女性角色的影片，就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了。那么，中国的大银幕上，到底在何时，才出现女演员的身影呢？

　　第一位女演员是电影之父的妻子

　　“中国第一位女子登上银幕，是在《定军山》拍摄过8年之后。”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创作编导室编剧佟冰一告诉记者，“8年之后的1913年，一位叫做严珊珊的女性，成为登上大银幕的中国女性第一人，并且得到世界公认。”

　　严珊珊系广东南海一家名门之后，勤于学习，毕业于香港一所师范学校。她十分的独立，热衷于社会活动，并且倾向于革命，在辛亥革命中甚至还参加过北伐军的女子炸弹队。

　　少女时代的严珊珊认识了同样倾向于革命，十多岁就参加同盟会的黎民伟，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成了夫妻。黎民伟是谁？了解中国电影史的人都知道，他被誉为中国的电影之父，香港影星黎姿就是他的孙女。革命的梦想在短时间内无法实现，黎民伟就将它们幻化成故事，借助舞台表演，告知大众。1911年，他发起组织香港第一个文明戏团体——清平乐白话剧社，1913年，他又组织了“人我镜剧社”。

　　1913年，黎民伟拍摄了小短片《庄子试妻》。《庄子试妻》的故事大意是，庄子为了考验妻子对自己是否忠贞，就诈死。他那不知情的妻子在丈夫尸骨未寒之时，便有了新的情人，为了讨好新情人，庄妻不惜扰及刚去世的丈夫坟墓。而她的新情人却是庄子扮的。这部片子的全套人马只有三人：黎民伟的四哥黎北海、他自己及妻子严珊珊；此时的黎民伟只有二十一岁，在这之前，在自己的剧团里，他经常反串女性角色，扮相堪称俊美。所以，这部戏里，黎民伟他当仁不让地扮演女主角即庄子的妻子。而严珊珊，则扮演了庄妻的婢女，其兄黎北海扮演庄子。“黎民伟这时又要导演，又要反串女主角，再来一个婢女的角色，他是分身乏术。他也曾经尝试招募演员，但无人应征。正好，他考虑到妻子严珊珊婚后生活乏味单调，和她以往的日子有天壤之别，就让她出演庄妻婢女一角。”

　　正是这部影片，让严珊珊成为世界公认的中国女演员第一人。原来，影片《庄子试妻》得到了美国人布拉斯基的赞助。《庄子试妻》放映效果颇佳，据说就是为了看到影片中那个由女人扮演的女人，“观者万人空巷”。布拉斯基见该片影响如此巨大，便将此片带回美国放映，使它成为第一部输美的中国电影。严珊珊也自然成为世界公认的首位中国女演员了。

　　从良妓女成为内地影坛第一女演员

　　1921年，上海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一名叫做王莲英的名妓，被谋杀在上海新泾。经过警方调查发现，凶手名叫阎瑞生，是毕业于震旦大学的洋行买办。嗜赌成性的他曾向他人借了一枚价格昂贵的钻戒，抵押给了典当行，以购买赛马彩票。结果血本无归。为了偿还外债，他盯上了名妓王莲英。经过一番谋划，他和帮手杀害了王莲英并将她移尸麦田。

　　这起案件通过媒体的报道，在市民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青年电影事业家陈寿芝等人认为，阎瑞生案故事情节曲折生动，有警世意义，商量后决定把它拍成长电影故事片。当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绪后，女主角王莲英由谁扮演，则让他们踌躇了一番。最后，他们找到了阎瑞生的生前好友兼同事来扮演男主角，与此同时，他们决定干脆女主角也找个王莲英的同行来试试看。于是，他们找到了妓女出身，但已赎身从良的王彩云。王彩云犹豫了，但在丈夫的支持下，她最终答应出演王莲英。因为男女演员都十分熟悉剧中人物的生活，所以扮演起来驾轻就熟，配合默契，惟妙惟肖，真实可信。王彩云因此成为上海影坛及香港影坛以外中国影坛上第一位女演员。

　　中国影坛第一位女影星出身名门

　　但是，由于王彩云是青楼女子出身，只是机缘巧合成了《阎瑞生》的女主角。《阎瑞生》这部戏拍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拍摄过其他的影片。因此，王彩云并不能算是专业的演员，更谈不上是影星了。那么，堪称中国影坛第一女星的又是谁呢？

　　“应该是中国早期著名电影家但杜宇的妻子殷明珠。”同济大学电影学院的徐老师告诉记者。提到但杜宇，知道他的人可能就会想到旧上海的月历牌。民国时期月历牌上，那些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民国女子，就是他的手笔。这位画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电影制作的全部技术，并于1921年开始拍摄了继《阎瑞生》之后的又一部长故事片《海誓》。

　　《海誓》的故事发生在一位画家和一位少女之间，这两位年轻人相爱了，彼此在海边盟誓，如果谁辜负了对方，就会被海水淹没而亡。结果，少女抵挡不了金钱的诱惑，决定嫁给有钱的表哥。就在婚礼上，少女顿悟，悔恨交加地奔向当初和画家盟誓的海边。画家追寻而至，二人重归于好。影片中的少女形象，集中了但杜宇对于未来另一半所有美好的想象，因此，他对女演员的挑选异常严格。就是这时，殷明珠进入到他的视线。

　　当时的殷明珠刚刚16周岁，花一样的年纪。她出身名门，天生丽质，就读于上海中西女塾。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她跳舞、游泳、骑马、骑车样样精通，并且是当时上海位数不多的会驾驶汽车者。而且她和他人的交往也是游刃有余，可谓八面玲珑。在拍摄《海誓》前，她便是大小报记者追逐的对象。但杜宇也是通过那些报纸，才知道殷明珠，并邀请她参与拍摄的。《海誓》是但杜宇成立电影公司以来拍摄的第一部影片。他用尽心力，将影片拍摄得美轮美奂。《海誓》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殷明珠的形象深入人心，成为万众瞩目的影星。几年之后，殷明珠和但杜宇结为夫妻，并踏上了二十年的从影之路。

　　固执女子为从影改姓，与家庭决裂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殷明珠的成功和她从演之前就小有名气以及她的美貌有关。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因为一部电影而成名的影星。那么，中国影坛上，哪位女明星是凭借一部影片而一炮走红的呢？

　　“是王汉伦。”上海大学影视学院的程老师告诉记者。王汉伦原名彭琴士，出生在苏州的一户大户人家。她天资聪颖，学了一口流利的英语。由于父亲过世较早，失去了庇佑的她，在兄嫂的干涉下，被迫辍学嫁人，成为一个督办的夫人。结婚后的王汉伦和丈夫代沟很深，王汉伦决定离开丈夫，自食其力。

　　就在王汉伦艰难谋生时，大导演郑正秋的《孤儿救祖记》影片在筹备中。《孤儿救祖记》讲述的是一场争夺财产继承权的家庭纠纷，一位富翁听信侄子谗言，将守寡且有孕在身的儿媳赶出家门，儿媳含辛茹苦地将孤儿抚养成人，最终孤儿在危难之际救下祖父，赢得继承权。在寻找儿媳的扮演者时，郑正秋犯了难，他面试了许多女演员，都不太满意。当王汉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眼前一亮。

　　但郑正秋不知道的是，王汉伦当演员的想法受到了兄嫂及族人的责难。嫂子对她说，平日里家里来了戏子，都是不能坐高板凳的。而兄长则要将她绑到家族祠堂，接受族长审判。面对困境，王汉伦只好在报上刊登与兄长脱离关系的申明，并改姓为“王”。

　　小小年纪就有着生活磨难的王汉伦将含辛茹苦的儿媳演绎得惟妙惟肖。她凭此片成为当时的顶尖明星，一时风头无两。她也因此被誉为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位实力派的女演员。

　　女演员出现带动了女性主义抬头

　　“中国女演员能够出现并成为气候，是多种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结果。”佟冰一分析说，中国电影诞生之初，因为“男尊女卑”的社会传统思维，男性垄断了电影角色。但是，初期欠发达的中国电影市场，大量的国外电影，让观众们看到了女性扮演角色的真实性。对于中国电影上的那些扭捏作态的男旦，观众们已心生厌倦。“所以严珊珊尽管在影片中就那么几个镜头，却引起轰动效应。她的符号意义远远大于角色本身。”

　　“严珊珊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还带动了女性主义的抬头。也可以说，女性主义是从电影开始的。”精明的商人们看到了女演员的广阔市场，从商业的角度来说，市场和票房也让电影业开始大量起用女演员。还有，女性演员也更容易制造话题，吸引更多观众的注意。这也是商人们考虑的因素。与此同时，大学也开始崛起，一大批独立思考的学者用文字去普及新的观点和想法，引导着观众。“用女演员自然也是他们所提倡的。”

　　“其实，女演员的出现，我们可以归结为一句话，就是一种正常的审美需要。”佟冰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