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报特派记者 邢志刚 4月17日发自青海玉树 文/摄 两百余群众和搜救人员正在结古镇一坍塌现场进行救援

　　北京时间2010年4月14日7时49分许，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北纬33.2，东经96.6）发生7.1级地震，震源深度14千米。当天，快报特派记者第一时间赶赴位于青海省南部，青藏高原腹地的玉树县。直击强震后，玉树灾后的城市“表情”。

　　当快报记者抵达玉树时，已是4月16日晚上，地震救援的黄金72小时即将过去，但记者在救援现场看到，没有人放弃。玉树的每个角落都在守护着生命奇迹。玉树可以不哭，但玉树人哭出来吧。

　　不抛弃，不放弃

　　72小时后守护生命奇迹

　　玉树，古为西羌地。位于青藏高原腹地，青海省南部。距省会西宁800km，北与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为邻，东与果洛藏族自治州相通，东南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毗连，南及西南同西藏自治区的昌都地区和那曲地区交界，西北角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接壤。东西长738公里，南北宽406公里。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最高点6621米。是长江落差最大的标志点。气候高寒。

　　4月14日早晨7时49分，一场突然而至的强震，将这个旅游资源丰富，藏传佛教兴盛的城市推进了一片死寂当中。

　　4月15日，快报特派记者从郑州乘坐飞机赶到了西宁。当天傍晚，从西宁出发，经历非常22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玉树灾区。

　　此次地震的重灾区是结古镇。玉树州府，玉树县府，结古镇政府所在地，都设立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

　　在结古镇记者看到，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和受灾的人群。在民主路沿线玉树县城主要的一条繁华路段上，工商宾馆、公安局大楼、州政府大楼等多处建筑或出现裂缝，或者已经彻底坍塌。强震给玉树带来的毁灭性打击随处可见。

　　4月17日上午，地震救援的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上午8时，结古镇扎西大通南路52号结古宾馆废墟上，一场对生命的救援还在紧张进行当中。在这里，一支来自安徽省的抗震救灾队正在玉树中心大酒店对面的结古宾馆废墟上展开救援。

　　救援队的挖掘机司机汪洋介绍，14日地震发生后，他们就从安徽出发赶赴玉树，除带来一辆挖掘机外，协同出发的，还有另外3名驾驶员。“14日曾经救出过一个老太太。”汪洋说，每天基本上午夜休息，次日天亮即展开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当知道有生命就在脚下的废墟中需要营救后，就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汪洋对记者说，他4月15日曾在结古宾馆废墟上搜寻了一整天，扒开了一堆堆的废墟，但没有任何的发现。“早晨8点的时候，陆续有藏民来告知，废墟中心位置下，可能还存在幸存者”。

　　今年37岁的扎亚，满脸焦急地守候在挖掘机前，不时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和汪洋进行交流。她虔诚地相信，包括她的亲属在内，肯定还有生命被埋在脚下的瓦砾当中。

　　扎亚是曲麻莱人。4月14日的这场地震，已经使她失去了2名亲人，还有2名亲人，至今下落不明。

　　扎亚的妹婿和侄女，当时来玉树做生意，住宿在县城的结古宾馆。4月15日，他们的遗体，在废墟中被挖出。

　　而就在地震前，扎亚的舅舅和表妹在玉树县城看病，也住宿在这个宾馆，但他们却至今下落不明。为此，最近几天时间，扎亚的心都被结古宾馆原址所在地的这堆废墟所牵挂。

　　结古宾馆所在地是一处三岔路口，交通位置比较重要，也是玉树县城的繁华所在。这处玉树县城比较有名的宾馆，如今已经丝毫看不出昔日的荣光。和过去的两天一样，扎亚神情凝重。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翻动废墟中的石块。她希望，她的舅舅和表妹还有一线生机。

　　扎亚就是告诉汪洋废墟中有生命迹象的藏民之一。和其他寻找亲人的藏民一样，扎亚对汪洋说，希望能够在她怀疑的地点再次挖掘。

　　于是，又一次，挖掘机尖利的钻头刺进了碎裂的石墩中。但惊喜却没有出现。和扎亚一样，还有大量的藏民在现场，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参与到了搜救工作当中。10点30分，在扎亚此前怀疑的所在地不远，有几位藏民称在那里听到了呼救声。于是，汪洋开始调整挖掘机的作业目标，开向了新的地点。

　　10点49分，有毛毯和被子被搜救人员从废墟中拉出。此刻，现场参与搜救的人员和围观群众已经达到了200余人。记者在现场看到，救援人员依次排成一个半圆形，徒手转移现场的砖头和钢材。经过努力，在作业面跟前，一个面积10余平方米的断面被清理了出来。救援人员说，这可能是楼顶板。

　　10点53分，一辆湖南省的救援吊车被调至现场。由于无法吊起巨大的楼板，11点10分，来自湖南省的第二辆吊车赶来增援。人们迫切希望，能够在脚下挖出生还者。但事实上，从昨天早晨7：37起，地震救援的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

　　一次次，楼顶板被拔起，又一次次地被放下。经过多次作业，11点40分左右，这处面积10余平方米的断面，终于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并被吊出了作业区域。

　　这个时候，三岔路口的腾飞雕塑前，更多的群众聚到了这里。他们希望，能够见证奇迹的诞生。

　　而在不远处的胜利路与结古宾馆毗邻的一处门店跟前，来自四川省的救援人员，同样还在展开积极的工作。

　　在现场，120急救人员、消防抢险急救人员，都处于紧急待命状态。

　　救援队负责人说，今天早晨9点多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来自北京志愿者的电话，称就在这里，可能还存在生命的迹象。于是，救援人员被紧急抽调了过来。

　　“在现场打了两个洞，安排救援人员爬进去，了解内部情况。同时，通过在合适的位置安装生命探测仪，了解里面是否有生命的迹象存在。”在现场，救援人员介绍说。

　　在这处救援地负责生命探测工作的是湖南一家名叫华诺的公司。工作人员介绍，没有生命迹象。多次在洞口进出的北京市志愿者联合会综合志愿者服务队工作人员都海郎说，他从两个洞口分别进去后，发现里面全是钢筋和铁门，根本无法深入，借助摄像机的灯光，也无法看清楚里面的真实情况。

　　作为一名志愿者，都海郎4月14日就和其他12名战友一道，从北京赶到了玉树。“他们13个人，都是参与过汶川大地震救援的人员，经验比较丰富。”综合志愿者服务队队长赵培峰介绍，这次来玉树灾区，他们这些志愿者的主要工作就是实施搜救、应急通讯和医疗救助。

　　赵培峰说，此前在玉树西杭村，他们曾经搜救出一个生还者。但不幸的是，在那个地方，还找到了10余具尸体。

　　赵培峰对记者称，他们13人从4月16日开始，就在这里展开搜救工作。17日凌晨3点左右，多名搜救人员均称，这里传出了呼救声，但无法联系到专业的搜救人员。后来通过北京团市委，才于17日早晨9：35联系到了来自四川省的救援队伍。

　　12：19，经过一番努力后，门店废墟内的钢筋等物件被剪短，两台生命探测仪再次投入使用。

　　但是，截至17时记者离开时，和结古宾馆救援现场一样，这里依然没有令人欣喜的消息传出。

　　守望相助

　　他们在强震中拽出了妻子

　　孙海，今年25岁，是甘肃省张掖市人，今年3月9日，他从张掖来到了玉树。在县城的中心大酒店打工。和他一道同来的，除了妻子刘海棠外，还有10个伙伴。

　　孙海的职业是厨师。他说，4月14日早晨5：30左右，当时住在4楼的他突然感觉到白炽灯在晃动。孙海解释说，他晚上下班一般都在凌晨2点，睡觉时间通常比较晚。因此，地震时的情况他记得很清楚。“楼晃动得比较厉害，但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但是这么一折腾，没法睡觉了。当时以为没什么事情了。

　　于是，他就决定到酒店附近50米的一处网吧去上网。大概到了7点40多分的样子，网吧内电脑突然出现了剧烈的抖动，一下子全部被掀翻在地面上。那个时候，网吧里面很多人，大家争先恐后地从网吧出口往外奔。一会儿的工夫，大家都到了街面上。大量的人流涌向格萨尔王广场。直到这时，孙海才意识到，这是一次大地震。

　　就在民主路街面上，孙海目睹了结古宾馆坍塌的全过程。“时间很快，就一小会，整个楼房被夷为平地。有的是就地倒塌，有的是前倾倒塌。”尘土在飞扬，整个街道上乱成了一片。这时，孙海猛然想起，他22岁的妻子刘海棠还在宿舍内。于是，他急忙奔赴中心大酒店。

　　在路上，孙海看到一个10来岁的小姑娘，正在上学的路上，在行经结古宾馆时，正好被坍塌下来的废墟压在了下面。“当时我呼喊了，也许是现场混乱，也许是自己声音太小，没有人听到。”孙海说，小姑娘就这样被石块埋在了下面，那一幕，他终生都忘不了。

　　赶到职工宿舍时，刘海棠也正从楼上跑下。拽着妻子的手到了民主路后，孙海发现，与结古宾馆毗邻的砂锅店、小饭馆，还在继续坍塌，并不断传来“啪”“啪”“啪”令人惊悚的声音。

　　幸运的是，中心大酒店内并没出现人员遇难的消息。在结古宾馆的废墟上，72个多小时过去了，孙海依然惊魂未定。“那天的经历，将是一辈子都难以抹去的记忆。”

　　由于遭遇强震袭击，17日，玉树中心大酒店外墙体上的墙砖已有不少剥落，房子也出现多处宽宽的裂缝，还不时有碎石跌落。

　　宿舍是没有办法再住了，孙海和他的老乡，以及宾馆的其他服务员如今住在了帐篷内。“4月16日的时候，还发生过2次余震。”孙海说，他在宾馆，一月收入有1500元，现在这个地方呆不下去了，他打算和伙伴们向老板要个车费回老家。

　　事实上，在玉树采访期间，类似的夫妻守望相助的故事还有不少。

　　杜平，江苏省海门人，在玉树州汽车站附近从事建材生意。今年40岁的他，在玉树县城有两间经营房，面积80多平方米。杜平回忆：“那天早晨5点多的时候，突然觉得房子在晃动，感觉不对劲。于是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到外面查看情况，结果一切正常。返回来想睡个回笼觉，哪知早晨7点多的时候，房子再次发生强烈晃动。当时到外面一看，周围的房子全倒了。”

　　杜平说：“回到房内，我发现我媳妇王孝萍被倒下来的水泥板压在下面，当时震感还有，于是急忙动手把她拉到了外面。这时才发现，她的胳膊、腰部等多处都有比较严重的外伤。”

　　遭遇了地震的袭击，杜平心绪难平。前天，杜平把他的妻子送上了回老家的班车。

　　震中的江苏人：

　　一对母子死亡，20余人回乡

　　江苏南通人周迎春来玉树已经有23个年头，他现在在玉树做建材生意。在这次地震中，他的面积1400多平方米的仓库全部坍塌，大量的地板、五金以及油漆被掩埋在了泥土中。据初步估计，损失达200余万元。

　　记者在现场看到，周迎春租赁的两间门面房如今也全部坍塌。回忆起地震时的场景，周迎春说：早晨8点开门做生意，7点40多的时候，自己就起来了。地震感觉很强烈，和6名同样来自南通的工人一样，周迎春来不及穿上衣，光着膀子就跑到了平地上，有人只穿了一个裤头。

　　据记者了解，在这场地震中，不少江苏人都损失惨重。还有一对母子遇难。

　　来自南通通州三条镇的张兴，同样在玉树从事五金建材生意。遭遇地震后，他楼上楼下的房子已成危房。张兴说，“当时住在地下室内，没听到什么动静。后来听见外面的呼喊声，跑出去后发现大量的房屋已经坍塌。”

　　4月17日下午，在玉树县胜利路76号的玉树州汽车站。记者看到，当天，中断多日的客运班车，已经恢复，开往西宁的班车已经畅通。

　　在汽车站内，记者看到来自江苏淮安的20余名群众正准备搭乘当日14时开赴西宁的汽车。

　　陶松良，江苏省张家港金港镇中港新村人。2007年，他投资300余万元在玉树州汽车站附近建了一幢3层的楼房，总建筑面积1200余平方米。他把房子租赁给了玉树邮政银行做办公用房。收取租金用以生活。但是，地震后，他的楼房已经摇摇欲坠，看来以后只能拆掉了。

　　据周迎春介绍，在玉树县做生意的江苏籍人士总人数大概为500人。其中淮安有200多人，南通有30余人，徐州有200多人。

　　据记者了解，这些在地震中受损的江苏人，他们现在的日常生活也比较窘迫。整个县城没有了电力，所有的吃喝用度亦无法通过金钱购买。“现在还有一些人没帐篷，和其他熟悉的人挤在一起。”

　　在震中的江苏人，记者发现他们情绪还比较乐观。在玉树县经营一家小旅馆的江苏人左苏江介绍，“我这个旅馆一共17间客房，地震时房间内的电视全部震到了地上。当时在旅馆入住的客人大概有20多人，有的房间住三人，有的住4人。由于事发时天已亮，大家纷纷从楼梯逃生，因此没有造成死伤事故。”左苏江说，实在太幸运了。

　　而来自江苏镇江句容的丁史玉和她18岁的儿子胥俊，就没那么幸运，他们不幸在地震中遇难。

　　左苏江和丁史玉的老公胥福强因为是老乡，平时联系比较多。据左介绍，丁史玉4月14日早晨大概7：30从西宁赶到玉树，不料十分钟后就发生了不幸。她家的房子坍塌，丁史玉被埋其中不幸遇难。而早一点出门的儿子胥俊，在家门口附近的一处网吧内，遭遇强烈地震后，也被埋在了废墟当中。

　　当天在门店内住宿的胥福强闻听消息后，痛不欲生。4月16日上午，在左苏江等老乡的帮助下，相关的死亡证明已开好。胥福强带着他妻儿的尸体，乘坐一辆租赁来的康明斯赶赴西宁。待尸体火化后，丁史玉将和儿子胥俊一道魂归故里。

　　与这些悲伤的故事相比，也有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出。

　　4月16日，一名26岁的孕妇被救援人员从废墟中救出。孕妇救出后，即有分娩迹象。当天，她被紧急送往西宁。

　　据救援队介绍，当天该孕妇在玉树赶赴西宁的途中，曾出现过多次抽搐。4月17日上午11时左右，经过救治，在甘孜医疗队7名医务人员的共同努力下，于12时50分左右产下一子。据悉，该孕妇为玉树结古镇生态修复区村民，现母子平安。

　　4月17日下午13时，颗粒状的雪花飘落在了玉树大地。但没有多久，雪停了。看着飘忽的雪花，左苏江说：“只要人还在，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快报特派记者 邢志刚 4月17日发自青海玉树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