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女人接吻的时候是不睁眼的，而男人则相反。这一点在我和聂明身上都被验证。那一刻聂明正面对着玻璃窗。他忽然推开我，声音有些嘶哑地说：“蓝蓝，你看，窗外有郁金香。”而窗外，是17层楼外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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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后一眼看到活的聂明是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那个时候聂明正在窗外做自由落体运动。

　　一分钟后，办公楼已经成为一口沸腾的大锅。当我喘着气跑下十六层楼时，聂明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而金果儿是全场最不冷静的人。她漂亮的粉红色高跟鞋已经跑丢了一只，因此她只能一高一矮地奔到聂明的尸体面前。我们都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人推了推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我,“甘蓝，你没事吧?”

　　110、120的车相继而来。两名穿白大褂的人蹲下去察看。片刻，他们抬起头，继而又摇头。17楼啊!离聂明最远的我都看到了满地白花花的脑浆。

　　意外的是，有目击者向110的人说聂明刚摔到地上的时候还没有死。那是办公楼的保安，聂明掉下来的时候他刚好买了午餐准备回保安室，聂明就掉在离他两米的地方。

　　保安说他当时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聂明的身体还挣扎了几下。他跑过去，听到聂明在说话。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他说话很可能是一种未了的生理反射。保安惊恐地低下头，听到聂明的那句话是：“窗外有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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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前，我从遥远的南方小镇到这座北方城市谋生。我凭着才貌双全很快在W公司谋到了产品策划这个职位。而我的前任，一个叫唐糖的女孩刚刚死去，据说是因为他跟上司恋爱，继而又失恋跳楼自杀的。她就是从我办公桌旁的玻璃窗跳下去的。十六层的高度，据说浑身的骨头摔碎了一半。

　　我的顶头上司是聂明，也就是唐糖事件的绯闻男主角。我对他相当谨慎。但很快，很多女同事开始嫉妒我，不是嫉妒我能干或者漂亮，而是嫉妒聂明对我的关照。

　　那个时候，我办公桌上的郁金香已经开放一周了。

　　我们办公楼对面有一家花店。我每天从玻璃窗里都可以看到它。我桌子上的郁金香就是来自这家花店。每天早上穿鲜艳衣裙的卖花小妹都会敲我办公室的门，递上一束挂着水珠的郁金香。每天的颜色都不同。直到一周后，我对聂明说，我最喜欢的是紫色，于是，卖花小妹每天都会送紫色的来。

　　我将鼻子凑在花瓣上，香味浓郁，甚至有轻微的眩晕。我好久都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我拉开装满花茶的第二层抽屉。我多年来一直喜欢用花泡水喝，微酸的甜，败火又养颜。在众多类花中，有一种花叫“红乃莓”，紫红色，干了之后的形状有点儿像杨梅，泡在水中会浮在水面上，像极了睡莲。不是很好喝，有点酸涩，所以我不常喝。但我现在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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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走进聂明的办公室，金果儿正在里面。我敲了好几声门，聂明才说“请进”。我推开门，看到金果儿正往外走，双颊绯红。偷眼看聂明，他却正襟危坐地端坐在同样放有紫色郁金香的桌子旁。

　　金果儿刚走出办公室，我就故意将门“咣”的一声关紧，然后扑进聂明的怀里吻他。

　　据说女人接吻的时候是不睁眼的，而男人则相反。这一点在我和聂明身上都被验证。那一刻聂明正面对着玻璃窗。他忽然推开我，声音有些嘶哑地说：“蓝蓝，你看，窗外有郁金香。”

　　“有什么?”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回头朝玻璃窗看。

　　“郁金香，你看，窗外面居然会有郁金香，紫色的，跟我送你的一模一样。”聂明不知是惊讶还是兴奋，浑身颤抖。

　　我也呆住，半天才惊叹：“真的，真的有郁金香!在窗外面!”

　　我们都扑到窗前。

　　“是海市蜃楼吧?”我问。

　　“傻瓜”，他紧紧拥着我说，“现在是晴天，没有雾，也没有云，怎么会有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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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午后，金果儿突然来到我的办公室。还好，我的反应足够快，关掉了电脑显示器。她没有看到网页上那些各样的草药图片，还有一些古怪的新闻。

　　金果儿的视线转移到了办公桌上的郁金香上，神色古怪。

　　我知道她心里面想的是什么。聂明的一切事情都是由金果儿打理的，当然也包括给他的小情人，也就是我，订花。可我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将视线投向窗外。

　　我忽然惊叫起来：“果儿，你看，窗外面，窗外面也有一大束郁金香!”

　　金果儿脸色突变，向外面看了一眼，笑了：“蓝蓝，你真可爱。这窗户是玻璃的，你看到的是桌上这束郁金香的影子。”

　　我忙摇头：“不，不是的。”我把桌上的花瓶小心地拿起来，放在地板上，然后指着窗外说：“你看，现在仍然有!”

　　金果儿这回也惊叫起来，惊叫的声音有些夸张。她叫：“那怎么回事?见鬼了吗?”

　　我幽幽地说：“可惜离得远了点儿。如果再近点儿，我就把窗户打开，将那束花拿进来。那一束好像比我这束还漂亮。”

　　金果儿走后，我的目光还没有从玻璃窗外收回来。

　　现在是晴天，窗外没有雾，也没有云。当然，也没有什么紫色的郁金香。

　　我正望着空空如也的窗外，电话忽然响了。

　　是聂明。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蓝蓝，我又看到窗外的郁金香了。这一次花朵好大，比我送给你的所有的花都漂亮。”

　　我抱着电话撒娇：“亲爱的，那你送给我。”

　　聂明说：“傻瓜，这么远，我怎么能拿到?”

　　我反问：“很远吗?真的很远吗?不就是窗外吗?”

　　聂明犹豫了一下，然后声音有着反常的兴奋：“对，宝贝，不是很远。你等着，我给你摘过来，然后给你送过去。”

　　电话放下。我的目光仍然没有从玻璃窗外收回来。几秒钟之后，我看到了聂明。聂明在窗外做自由落体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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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明的坠楼轰动了整个公司。经过警方调查，当时聂明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人，没有可能是别人把他推下去的。但聂明又没有理由自杀，他的事业和爱情都正春风得意，坠楼那天的表现也很正常。

　　法医经过细致的检验，发现聂明的体内有一种毒素。毒素是从一种不知名的花朵里提取出来的，比较罕见。毒素进入人体后，会麻痹神经，有致幻的作用。人会看到一些只能想象到的景象，并固执地认为是真的。

　　警方很快就查出毒素的来源是我桌上的紫色郁金香。那些郁金香已经枯萎了，自从聂明死后卖花小妹再也没有送花给我。可是我不能扔掉这些花。

　　警方于是把我列入了犯罪嫌疑人。可是很快，他们排除了我的嫌疑，因为他们从卖花小妹的花店里，找出了毒素。毒素其实已经被扔掉，但那些粉末状物质仍有少量残存。

　　卖花小妹在警察面前痛哭流涕。她说，她没有想到那些东西能够杀人。是一个叫金果儿的女人要她在花里掺入这些东西的。她拿出了让卖花小妹眼睛发直的钱。卖花小妹先送给了唐糖一段时间的玫瑰，然后又给我和聂明送郁金香。

　　金果儿被警方带走那天，没有人知道，我在第一次闻到郁金香的气味时，就已经识破了那种毒素。我来自南方小镇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对许多奇特的药粉都很熟悉。而且，我还知道，这种毒素的解药是一种叫红乃莓的花。

　　花想容/文 摘编自《悬疑现场》原题为《窗外有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