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厂内员工流失，生产受到严重影响，老板与他口头承诺，“介绍一个工人给一万块劳务费”。与老板产生矛盾后，他要求老板兑现“承诺”遭到拒绝，于是，没有证人证明当初和老板口头协议的他，情绪激动之下拿来菜刀，当着老板娘的面挥刀剁下自己右手小指最后一节，“我的证人就是这节小指！”
来自安徽的民工宫树福在南通如东市振雄织造有限公司剁指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矛盾？昨天，快报记者前往如东调查。
X光片上清晰显示，右手小指最后一节没了。快报记者 陈泓江 摄
民工反映
“老板口头承诺介绍工人给万元劳务费”
宫树福是安徽定远县人，今年39岁。据其介绍，去年2月份，他来到了如东，进入如东振雄织造有限公司做机修工兼挡车工。由于一个人做两份工作，该厂分别给他开出了薪水，机修工4800元/月，挡车工2600元/月。一起来打工的还有他老婆和他小舅子。
去年夏天，厂里的效益不好，走了五六个人。“都是第一道工序的工人，他们一走，后面的工序没法正常生产，这给厂里带来很大的影响。”于是，老板张富华找到他，“他让我帮忙介绍工人，并口头承诺介绍来一个工人，给1万元的劳务费。”
“介绍了5个工人来，可是老板说还缺人。”宫树福说，老板要他介绍他妻子的小侄女到厂里上班，女孩才15岁。他担心用童工违法，但老板说没事，有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摆平。“后来，我妻子的侄女也进入了这家厂里工作。”
宫树福说，厂里和所有员工都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去年9月，他觉得在厂里的工作实在太累了，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工，就对老板提出春节后就不做了。“在春节前我总共提了3次。当时老板进行了挽留，并说‘我厂里的不少人都是你带来的。公司就指望你了，如果你不做到春节，就扣掉你介绍工人的5万块钱’。”于是，他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讨钱不成反被指敲诈，剁指以示清白
春节前，老板结付去年所有欠的工资，但今年1月份的工资没有发放。农历腊月廿七，宫树福在家突然接到老板的电话，叫他年后不用过来上班了。
2月22日，宫树福来到了如东。“我想找老板谈谈，取回自己的工资，并想要回之前承诺的5万元劳务费。”他告诉记者，他联系上老板，老板告诉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可以将扣他的工资给他，另外再补偿他一点。
23日，宫树福又去厂里找老板。他认为老板没有把他的事情处理好，就不能开机器工作。结果老板拨打了110报警，派出所的人出面进行了调解，希望他们协商一下，第二天再把事情处理好。
第二天一早7点多，宫树福来到厂里，没有找到老板，但老板娘在。“老板娘说做什么事情都要讲证据的，我没有一纸协议，也没有证人，要这样多的钱明显是敲诈。”
“我当时也比较冲动，说立刻去找证据来，便回员工宿舍拿了一把菜刀。”宫树福说，回到老板娘所在的办公室，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敲诈，他挥刀剁下自己的一节手指，以示清白。
昨天，在如东市中医院住院部的二楼手足外科，记者看到医生正在给宫树福清洗已接上断指的伤口。从拍摄的X光片上看，宫树福右手小指的最后一节完全脱落。据医生介绍，根据手术情况看，成活率预计在70%以上。
老板回应
“除非我脑袋坏了，才会给这种承诺”
振雄织造有限公司位于如东市岔河镇。公司老板张富华和老板娘鲍女士的说法,与宫树福反映的情况有很大的出入。
张富华说,宫树福是被老家朋友介绍到厂里上班的。 “车间机修是包给宫树福的,每月工资4800元。”张富华透露,其实,在工作中,还有一名工人和宫树福的小舅子帮助一起干,但宫树福每月给小舅子500元,给另一员工300元。
张富华坦言,去年的确在厂里人手紧张之际让宫树福帮助找人,一共找来了9人。“绝对没有口头协议说找来一人,给他所谓1万元的劳务费。如果有这样的口头协议,除非我脑袋坏掉了。”张富华称,一个普通员工一年的工资也不过2万多元,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宫树福如此高的“劳务费”。
张富华称,宫树福的水平有限,机修工做得不是很好。生产中出现了问题,明明是自己的过失造成的,宫树福都推脱责任。年前一段时间,可能是挨批评多了,宫树福找他谈了三次,表示不想干了。“在他提出要辞职不干之后,我也开始考虑要重新找机修工。”
据张富华说,2月1日,厂里开始放假,就在放假的前三天。宫树福打电话给他,要其找人来平车(大修设备)。“平车是机修工份内的工作,他竟然干不了。”后来，经过商谈，他让宫树福只做挡车工，“他也答应了。”
“他要的可不是5万元，而是14万元”
张富华说，厂里正月初六（2月19日）开工，他没有看到宫树福来上班。2月22日晚，宫树福来到了工厂。张富华找到他，告诉他厂里已招来其他机修工，让宫树福只做挡车工。“他说，这样的话，他就不干了，要结清工资，并付违约金，还要把带来的人带走。”
张富华的爱人鲍女士说，2月23日，宫树福提出了要违约金，辞退他的违约金是5万元，“他当时没说这5万是找人上班的劳务费。”看到厂里要开机生产，他拉掉了电闸不给生产。“无奈之下，我们报警处理。在警方的协调下，宫树福才给生产，同意了第二天处理事情。”
鲍女士介绍说，24日一早，宫树福没找到张富华，后来她和宫进行协商，但宫提出了要14万的补偿费用。说老板答应他介绍1个工人给1万元，现在他总共介绍了9个人，包括他自己、他老婆、他小舅子，还有另6个人，就是9万。还有老板答应的辞退的违约金5万，合计14万。”
鲍女士称，本来想给宫树福一定补偿，但双方难以继续商谈，便说“只要你找到证人来，没有钱我也想办法给你凑钱”。随后，宫树福生气离开。“他走时说‘我这就去找证人来’，返回后，当着他在场的老婆面，手伸向办公桌说‘我的证人就是这节小指’，随即宫树福左手挥刀剁向了自己的右手小指。”
事发后，鲍女士拨打了120，后又拨打了110报警。
劳动部门
自残不能被认定工伤
宫树福的小舅子告诉记者，“我之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协议，这次出了事也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口头协议毕竟是口头协议，开始立字据就好了。现在不好说，弄不清楚了。”
对于自己侄女是否在厂内上班，宫树福的小舅子不愿透露，称记者找到其老板就可知道事情真相。不过，张富华在采访中否认了童工一事。张富华说，剁指事发后，厂里及时支付了宫树福1月份工资，“我们给了1万元，请其去治疗。”
张富华称，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剁指属于自残，我们要承担责任吗？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劳动部门介入是不是我们会被处理？”
如东市社会劳动保险管理处相关负责人说，该局劳动监察大队经过调查后，如确认振雄织造有限公司未和员工签订合同现象属实，将对该公司提出整改意见，并且要求公司赔偿工人双倍工资。
“如果存在使用童工的问题，将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对该公司进行处罚。”该负责人说，严重的将会吊销其营业执照。
律师说法
索要“中介费”不合法
厂方可给适当报酬
江苏省圣典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严国亚说，振雄织造有限公司和员工没有签订劳动合同，此举违反劳动法的规定。“厂方应签订劳动合同，对员工岗位进行明确。即使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但也存在事实劳动关系。”
“劳动合同法有规定，企业是可以根据员工的能力对岗位有所调整。”严律师说，宫树福与单位之间的矛盾很复杂。如果宫树福不是调整岗位，而是被辞退的，没有和单位签订劳动合同，单位也是需要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宫树福所称“5万元劳务费”的性质，严律师认为，如果理解成中介费是不对的，宫树福没有中介从业资格，要中介费是不合法的。“帮助联系找人，付出了一定劳动，厂方可以适当支付一点相当于劳务费性质的报酬。”
“向企业要钱不成，剁掉自己手指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严律师说，这种行为是强迫要挟，法律上不予支持。“况且，自残是不能认定为工伤的。”
见习记者 何洁
快报记者 陈泓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