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F12版:淮安更名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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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阴占用周总理故乡淮安之名引9年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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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 年 2 月 11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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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占用周总理故乡淮安之名引9年纷争
  2001年,江苏省地级市淮阴看中了县级市淮安名字的含金量,结果淮阴市成了淮安市,而县级市淮安则成了淮安市楚州区。9年来,为了夺回“淮安”二字,楚州区许多人一直没有放弃过努力。

  一段时间以来,在淮安市的网络和地方舆论圈中,一场“正名”的争论正在进行。周恩来总理的故乡淮安市楚州区(原县级淮安市),正努力重回“淮安”之名。

  2001年,江苏省地级市淮阴看中了县级市淮安名字的含金量,结果淮阴市成了淮安市,而县级市淮安则成了淮安市楚州区。

  这是一场持续了9年的争论。为把“淮安”两字改回来,楚州区在省里和中央部委之间奔走数年。而当地一批老干部和其他人士,更通过各种形式和渠道,发起了一场要求“楚州”重回“淮安”的“正名”运动。官方和民间的多方力量都参与其中,声势甚至惊动了中央。而淮安市为捍卫自己的名字,亦付出了相当的努力。

  一个小小的县区,区区两个字的名字,有多大的含金量?何以让人如此“大动干戈”?名字改来改去的背后,相关各方到底有哪些政治和经济上的利益考虑?

  老淮安是一把雨伞,以前下面只站了一个人,现在下面站了9个人

  更名的逻辑

  “充分利用原县级淮安市的历史人文等资源,提升本地区整体知名度。”

  

  今日的楚州区被当地人称作老淮安,于1986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历史文化名城。诸多历史名人如韩信、吴承恩、关天培皆出于此;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周恩来总理的故乡,他诞生于此,并度过了12个春秋。

  2001年,经国务院批准,原淮阴市更名为淮安市。当年至少在公开场合,听不到关于这一更名的反对声。相反很多人认为更名能更好发挥“淮安”人文历史优势。

  当时淮安市的一份文件指出了更名的逻辑:“充分利用原县级淮安市的历史人文等资源,提升本地区整体知名度。”

  当年的苏北,唯有徐州、连云港两市经济较为发达,但其辐射力和带动力难及包括淮阴、盐城在内的广大区域。作为长期以农业为主的淮阴地区,渴望大力发展工业和旅游服务业,需要利用知名度来招商引资。“淮安”恰是当地最重要的资源。

  早在1998年,江苏省委、省政府作出“把淮阴建设成为苏北交通枢纽和苏北重要的经济中心”的决定。淮阴市由此决定,借用“淮安”这一名称,“三淮一体(原淮阴市、淮阴县、淮安县)”建设中心城市。

  今天反对更名的人们,将当年的更名视作时任淮阴市委书记赵学凤的一人之举。赵学凤后来因贪腐获罪,被演绎为更名的报应。但以政治逻辑来看,这种归罪似有失公允。

  更名之后,淮安市提出了“把淮安建成苏北腹地辐射2000万人口的中心城市”的发展目标。新淮安的定位变成:“恩来故里,交通枢纽,工业基地,鱼米之乡,绿水环境,文化名城”。

  不过,熟悉淮安的人都知道,这24个字的定位中,至少有“恩来故里、鱼米之乡、文化名城”12字来自老淮安。

  小马拉不动大车?

  如今楚州区建个厕所都要报淮安市批准

  

  淮阴和楚州之间距离约20公里。在许多人眼里,9年前的更名不仅未实现“三淮一体”,而且使得楚州区即老淮安的发展受到影响。

  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更名前,老淮安市在淮阴市各县区中一直是“领头羊”。但到了2004年,楚州区财政收入仅为3.7亿元,人均只有310元,列全省52个县(市)第48位,列当时全市8个县(区)第7位,区财政累计债务达7.67亿元。

  “小马拉大车是拉不动的。”楚州区政府办公室原副主任金兆峰说,“老淮安是农业大县,有100多万亩耕地,近100万人口是农民,淮安市经济本来就落后,根本带动不了。”

  资料显示,到2008年8月,楚州区经济发展速度、财政收入、实际利用外资量、公务员工资、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农民人均纯收入等主要经济指标,在全市均排名靠后。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人还是那些人,为什么楚州区财政收入不升反降?”楚州区政府的一位工作人员说:“这就是如今普遍存在的市吃县、市卡县的后果。”在他看来,正是体制障碍延误了楚州区的发展。

  对于老淮安来说,首当其冲的是行政审批权限的收窄。1987年12月,当时的淮安县经国务院批准改为淮安市(县级),并明确为“由省直辖”,淮阴市代管。那时,一些重大事项和重点项目,县里基本上可以自主决定和实施。

  2001年老淮安变成淮安市所属的城区之后,今天的楚州区在规划、立项等重大问题上的自主决策权实行“审批制”,与当年的“备案制”不可同日而语。金兆峰说,如今楚州区建个厕所都要报淮安市批准。

  在全市统筹发展的政策考量下,楚州区自身的资源更多地被外移和剥离,一些有稳定预算外收入的单位,如水警大队、国土局等上划市级管理。有文件称,每年影响楚州区调控资金近千万元。楚州虽按市区运作,但其财政供养人口的工资水平和其他市区相比,每月相差超过600元,造成老干部、教职工的强烈不满。淮安中学的老教师张大铭说:“最近江苏省公布13个省辖市的最低工资标准,所有市区中,只有淮安市后面要加个括号:不含楚州区、淮阴区。”这意味着楚州区只能执行低一档次的市辖县标准。

  2005年,楚州区原计划在本区朱桥镇建盐化工开发区,因为以楚州为中心的淮安地区地下蕴藏着世界特大型盐矿,其矿区就在朱桥镇。但在报淮安市审批时,却被要求将开发区放到距离朱桥20公里的范集,否则不批。

  范集是淮安市的青浦区、洪泽县和楚州区交界地带。在淮安市看来,这样可以带动三地共同发展。但这一改变意味着需要修建一条20公里长、穿越京杭大运河的输盐管道。10多亿元的新增建设费用,也完全由楚州区自筹。而这个开发区2平方公里的启动区基础设施建设好之后,淮安市又将开发区直接收归市经济开发区。

  类似这样的“统筹发展”的事例不少。淮安市经济开发区用地不够,楚州区先后有近100平方公里土地被划走。在严控18亿亩耕地红线、各地用地指标日趋紧张的大背景下,对于楚州区来说,这种划拨影响不小。

  政治“名片”已为淮安所用?

  更名之后,党代会或人代会上受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的政治待遇收归淮安市。

  

  淮安二字,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作为周总理家乡的政治、文化效应。“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曾经是楚州区最大的一张“名片”,但这张“名片”如今已经为淮安市所用。

  更名带来诸多不便。慕名来瞻仰周恩来故居的,常被带到淮安市,再折回楚州。

  而无论是外出联谊、招商,楚州区干部总要费许多口舌来解释“楚州”是怎么回事,甚至名片上也要印上“楚州(原淮安,周恩来故里)”之类的字样。当他们自称是周总理的“老乡”时,常被人笑为“牵强附会”。

  一名楚州区委官员说,更为微妙的变化是,依照不成文的惯例,周总理家乡的党政主要领导,往往是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和全国人大代表。赴京参会期间,党和国家领导人会专门接见来自领袖家乡的代表。在一些看重政治地位的官员看来,这是极为重要的政治待遇。

  在老淮安更名之前,这些政治待遇都由老淮安的党政领导享受。不过更名之后,这一政治待遇都收归于淮安市。

  2005年9月,楚州区曾派团赴毛泽东、刘少奇、朱德、邓小平四位领袖家乡考察。结果发现,毛泽东的家乡韶山,原为建制镇,1990年又定为省辖县级市,由湖南省湘潭市代管;刘少奇故乡宁乡县从湘潭市划归省会长沙市直管;朱德故乡仪陇县自然、经济条件较差,被列为国家级贫困县加以扶持;邓小平故乡四川广安,1998年从南充地区划出,升格为地级市,保留广安区。

  不仅如此,在成为名义上的城区后,楚州区必须承担城区建设应有的义务。淮安市“四城同创”的目标成为楚州区巨大的负担。

  从2002年开始,淮安市提出要同时创建国家卫生城市、国家环境保护模范城市、国家园林城市和江苏省文明城市。落实到具体工作中,这就意味着城区大规模建设和改造,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金兆峰说:“楚州区穷尽民力,欠了很多债。工作重点压缩在16平方公里的城区,作为重点的农业下来了,工业也没搞上去。”

  双方都在奔走

  “名字改来改去干什么,不要翻烧饼。”

  

  9年来,先后为“正名”而发声的,包括楚州区政府、离退休老干部甚至新华社内参,参与的网民更是不计其数,其呼声上达中央领导,下至普通公民,显示出极强的活动能力和动员能力。新华社一位曾在老淮安插队10年的记者也在不断推动此事。

  淮安市历任市委书记当面接到的反映不计其数。每年淮安市的“两会”小组讨论上,淮安市领导到楚州区代表团参加小组讨论,常会被代表们问到此事。

  2003年后,周秉德等周恩来亲属,也多次联名致信江苏省委主要领导人,请求解决“正名”问题,并明确提出,如果实在有难处,可以仿照邓小平家乡,将楚州区改为淮安区,并能在财政体制上直接归省管。

  2008年8月,一份由包括淮安县、老淮安市和楚州区众多县处级离退休干部联合署名的呼吁信,得到中央领导人的批示。这封呼吁信称“周恩来故乡干群希望把‘楚州’改回‘淮安’”。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大家的诉求各有偏重。记者所接触到的众多在职官员看重的并非“淮安”其名。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科级干部说,只要能回到省管县的体制,“叫不叫淮安无所谓。”

  而奔走呼吁的老干部们则对“淮安”之名耿耿于怀。金兆峰说:“改成楚州县也不行,周总理的家乡哪里去了?”

  记者从官方渠道了解到,多位中央领导及现任江苏省委书记梁保华,均对“正名”的要求给予了答复。

  不过依照程序,提出这一申请须首先得到淮安市的同意。

  在淮安市,至今没有党政领导公开正式回应楚州区的“正名”要求,更没有见诸任何行动。有市领导曾经向省领导提出,更名的行政成本太大了。

  原淮阴市的一位前市领导,也同样带着一批干部不断给上级领导写材料,认为要从淮安市整体利益上考虑问题,反对把名字改回去。

  2008年,淮安市一位主要领导提出了当地十分有名的“灯泡理论”和“雨伞理论”——老淮安是一个灯泡,放在一间房子里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现在把它放在大礼堂里,让它照到更多的人;老淮安是一把雨伞,以前下面站了一个人,现在下面站了9个人(目前地级淮安市下辖五区四县),这是多么好的事情。

  作为结论,这位领导说,名字改来改去干什么,不要翻烧饼。

  但楚州区的干部们对淮安二字的“灯泡”和“雨伞”效应另有解读。一位楚州区政府工作人员说:“在毛、朱、刘、邓四位领袖的家乡,他们是把原来的房子变成大礼堂,灯泡做亮、雨伞做大。而在楚州,灯泡被拆走了,雨伞被扛走了。”

  2008年,淮安市委、市政府决定划出楚州区某地为生态旅游示范区,强征老淮安境内25平方公里土地,实质上用于建设淮安市新行政中心。这被当地解读为带动楚州区发展、安抚楚州人心之举。不料这一变相“圈地”行为,意外地被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曝光,“迁市”遂告搁浅。

  关于“搁浅”也有其他的解读——那些反对“迁市”的人促成了央视的曝光。一些淮安市的老干部,也反对将行政中心迁往楚州区。“淮阴人肯定是不同意行政中心迁移的,他们也到处反映。”金兆峰说,“淮阴人有淮阴人的情结,淮阴的历史同样悠久。”

  江苏省文物局文物管理处副处长束有春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当地政府对淮阴和淮安的价值认识不清楚,总以为淮安名气响,可以借总理故乡扩大名气,但实际上把淮阴丢了,也就把总理故乡丢了。”

  据《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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