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追星族怎样追星

　　■比胡蝶还有魅力的“东方美人鱼”是谁

　　1934年1月11日的清晨，正在为看不着电影皇后胡蝶的话剧而懊恼的南京市民，因《中央日报》上的一条消息而喜形于色。消息是这样说的：“电影皇后胡蝶等男女明星，此次由导演郑正秋偕同来京，在南京大戏院公开上演郑氏最近创作爱美剧以来，受各界热烈欢迎，闻胡等来京，原系拍摄徐欣夫导演之《白山黑水美人心》爱国影片，经该院派员情商允准在该院表演迄今虽满期，但所演之《笑与泪》及《还我自由》两剧，情节紧张，且又为胡蝶初次来京表演，故每场皆告客满，惟向隅者仍不在少数，该院复商得胡女士同意，决定星期六星期日再展期两日，并在星期日加开日场。”

　　南京作为民国政府的首都，成为“名人们”常来的地方，市民们也因此看到了许多明星的“真人秀”，那么，此次胡蝶来南京的目的是什么，民国时期，南京的市民们还常看到哪些名人呢？

　　大明星胡蝶来南京干啥

　　正如这天报纸上所说的那样，胡蝶等人来南京，是和拍摄一部名叫《白山黑水美人心》的影片有关。这是一部直接描写东北义勇军抗敌的影片。内容大意是，名士秦道生的女儿素如巧遇越狱负伤后躲藏于此的民族英雄李锋，冒险救助。李锋在素如家养伤两月，两人建立了真挚的爱情，伤愈之后，李锋重返前线。

　　由于走漏了消息，李锋再次入狱。为救李锋，素如假意向一直追求她的大汉奸韩坚的侄子莫之示好，许下“谁能救出李锋，我就嫁给谁”的诺言。莫之果真将她带到监狱，素如设法放走李锋，自己却被捕并被判处死刑。在她被押赴刑场正待执行之时，李锋的队伍攻进城来救出素如。李锋亲手击毙了韩坚，又加入巷战，不幸中弹牺牲了。

　　因为当局不许银幕上出现抗日的内容和字样，甚至连东北也不许提，所以该片不能直接描写东北义勇军抗击日本帝国主义，只能以隐含的方式，用“白山黑水”来指明故事的发生地，以“民族英雄”来指代抗日志士，反角则以“汉奸”一词的谐音“韩坚”来命名。编导为使影片既得以顺利通过审查又能让观众明白抗日的主题可谓煞费苦心，可片名中“白山黑水”四字仍未能保住，最后定名为《美人心》。

　　1月6日，摄制组来到了首都南京选外景地。消息传出后，南京各大戏院纷纷找到摄制组，请求久负盛名的电影皇后胡蝶到戏院演出。胡蝶等人同意了。那么，到底是哪家戏院成功说服了他们呢？

　　戏院为何取消赠票

　　根据当天报纸上的内容，胡蝶等人表演的地点是南京大戏院。记者在此前的相关采访中获悉，民国时期只有上海和扬州两地有“南京大戏院”，南京则有首都、世界、大华、新都四家大戏院，而1934年胡蝶等人来南京时，南京应该只有首都和世界两家大戏院。因为新都大戏院是1934年始建，而大华大戏院则建于1935年。那么，这个“南京大戏院”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者问询了一位78岁的老南京唐玉松先生，他告诉记者，民国时期南京确实有一家“南京大戏院”，位于夫子庙姚家巷，后来更名为秦淮区文化馆、秦淮剧场，但它是1945年建成的。那么，《中央日报》在“京市新闻”中提到的“南京大戏院”是指哪家呢？记者向南京地方志专家陈济民求助。陈济民告诉记者，《中央日报》上提到的南京大戏院应该就是指世界大戏院，1930年该戏院建成后，一度叫做南京大戏院，大概就是为了和上海及扬州的“南京大戏院”区分，因而改称世界大戏院。

　　1934年的1月6日晚上，由胡蝶等人主演的话剧《笑与泪》和《还我自由》就在南京开演了。这两部话剧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南京军区政治部文工团创作编导室编剧佟冰一告诉记者，这是当时最时尚、摩登的“爱美剧”。何谓“爱美剧”？“爱美”是英文 Amateur 的音译，意思是非职业戏剧，一批留学归国的崇尚“爱美剧”的戏剧家们改编他人的作品，将自己的想法融入其中。

　　《笑与泪》便是改编自“黎巴嫩文坛骄子”纪伯伦的一篇同名散文，主要描写两对恋人会面的生活场景。两种恋人形成一种鲜明的对照：一对是身价不菲，在筹划着如何享福，一对是从贫寒的农舍中走出来，在商量着如何挨过“贫穷的折磨。最后的结果却是那对贫寒的农村青年男女享有真正的爱情。而改编自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的《还我自由》则是一幕反抗封建家庭包办婚姻的剧目。

　　胡蝶在南京的首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观众掌声如潮，胡蝶数次谢幕。原本戏院给南京各大机关、各家报社都准备了各天的赠票，但首演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因此，之后，原先准备的赠票全部取消。演出场场爆满，南京的市民一票难求。应各方要求，戏院又请求胡蝶等人加演。

　　当年那些粉丝怎样追胡蝶

　　作为1933年由《明星日报》公选出来的中国“电影皇后”，胡蝶拥有大批“粉丝”。毫无疑问，她的南京之行受到了高度关注。记者决定寻访老南京，看看他们是否还保留着对这位电影皇后的记忆。幸运的是，记者找到了家住下关的93岁的王如意和90岁的王玉兰姐妹俩。而她们至今都记得当年自己追星的情形。

　　胡蝶来到南京的那一年，王玉兰15岁，在南京私立钟英中学上学。父亲每月给她一元钱的零花钱。她把钱都放在一个漂亮的荷包里，挂在床头边。等荷包鼓了，她就和同学搭个伴，花上一块多钱，从下关车站坐火车，五个多小时后就到了繁华的大上海。然后，买来一大包沪上的报纸，特别是娱乐小报，那些图文并茂的明星们的花边新闻深深地吸引着她和伙伴们。

　　“南京的报纸不多，更何况上海是明星的大本营，所以我们追星就追到上海去了，看到明星本人的机会当然很少，所以就买好些报纸回来分发给‘志同道合’的同学们，大家共享嘛。至于费用开销，大家分摊，但也有些家境好的就主动承担，比如我，就承担了好几次，因为我想保留那些报纸画报。那些报纸的价格我的零花钱可以承受，比如《良友》杂志当时就卖两角左右。”回忆起七十多年前的追星，王玉兰笑呵呵地说：“我就特别能理解现在的孩子追星。比起他们，我们当年丝毫不逊色。”

　　1934年元旦，王玉兰从上海的一张早报上看到，胡蝶等大明星要来南京。激动之余，她和同学就行动起来，“忙死了，哪里还有心思上课啊，大家轮流逃课，到各家大饭店打探消息，看看她可能会住哪家饭店。我们一位男同学，他的父亲在安乐酒家工作，他见儿子学习没心思，才告诉他，胡蝶可能会入住这里。并且答应带我们去看胡蝶。”在焦急和兴奋的等待中，胡蝶来了，但王玉兰根本就没有买到胡蝶的首演票，“当时一张票二元，都给内部的人买光了，我们只好寄希望于演出结束后，可以看到胡蝶。”王玉兰和同伴在位于太平南路的安乐酒家焦急地等待，直到晚上11点，同学父亲来说，不用等了，胡蝶今晚会回来得很晚，有大人物要宴请他们。他们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影迷曾经为自己的偶像大打出手

　　王如意没有妹妹的追星条件，她要在自家开的茶馆里帮忙，难得脱身，更别说去大上海追星了。但她也有自己喜欢的明星，比如胡蝶、白杨、徐来、白光等。难得有空，她也会去看看电影，有时也翻翻妹妹买的报纸画报。茶馆是个听消息的好地方，从那里，王如意听到了许多名人到南京来的逸闻趣事。

　　“那段时间，茶客们谈论最多的都是胡蝶和她出演的话剧，也都是道听途说，他们也很少有人看过那两部话剧。”王如意记得，当时也有人挺反对报纸上吹捧的“民族主义”的，说处处都打着这个幌子，胡蝶演的这两个故事本来都在说三角恋爱，结果因为都在谈救国，就成了救国的了。“茶客们还说，蒋介石最喜欢胡蝶的电影，这次胡蝶来，他肯定要请胡蝶吃饭了。还有蒋介石的红人戴笠，早在1933年胡蝶当选电影皇后之后，时为‘中华复兴社’特务处处长的戴笠就公开说过喜欢胡蝶。”

　　从茶客的谈话里，王如意还知道：1946年夏，南京的影迷探知周璇、李香兰已到南京，就赶紧到各大饭店找寻偶像的下落，但遍访安乐酒家、中央饭店、福昌饭店等处，均一无所获，令追星族困惑不解。实际上，周璇、李香兰是应朋友之邀来南京做客。住在私人别墅里，周围还有警卫，根本无法接近。

　　1947年底，白杨、舒绣文等影星来南京，住在胜利电影院对面的福昌饭店，为她们主演的影片《一江春水向东流》作首映宣传。影片首映地点就在位于新街口的世界大剧院。影迷把大剧院围得水泄不通。很多人同情影片中被抛弃的原配妻子秀珍，痛恨那位凶悍的姨太太。所以扮演秀珍的白杨大受欢迎，而扮演姨太太的舒绣文就倒霉了，受到一些影迷的斥骂。但舒绣文的影迷也不少，舒绣文成名前后曾长期住在南京，本地影迷的数量远远超过白杨。结果，两方粉丝竟由争论转为吵闹还大打出手。此事遂成为南京各家报纸上的热点新闻。

　　其实比胡蝶更抢风头的是“东方美人鱼”

　　虽然南京市民对胡蝶等电影明星追捧有加，但他们对一位体育女明星的痴迷，比对胡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光芒四射的体育明星是谁呢？南京人又是以什么方式追捧她的呢？

　　在胡蝶来南京前的两个月，即1933年10月，国民政府主办的第五届全国运动会在南京中央体育场揭幕。这次运动会，第一次把女子五项游泳列为正式比赛项目。当女选手穿着泳衣出现在泳池时，好些拄着手杖的“正人君子”一边慌忙离座退场，一边声讨，“罪孽，罪孽，女子洗澡，还招人来看。”正是在这次运动会上，一位名叫杨秀琼的女子的表现令人叹为观止。她一举囊括女子游泳全部项目的金牌，因此被誉为“东方美人鱼”，而她刚刚15岁。喜欢游泳的宋美龄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当即认下她做干女儿，并送给她一辆美国紫竹牌小轿车以示宠爱。

　　此后，在南京许多重大的社交场合，杨秀琼开始频频现身。据说有次，身为行政院长的汪精卫专门派人去上海把杨秀琼请来南京担任一项活动的剪彩嘉宾。剪彩完毕后，杨秀琼就搭着汪精卫的胳膊向前走，显得非常亲热。结果第二天，汪精卫的脸上就多了几道血痕，有人说这是他老婆陈璧君的杰作。这类花边新闻自然会引起市民们的兴趣。

　　在1934年的南京首届游泳邀请赛上，杨秀琼被特邀前去表演。杨秀琼抵达南京时，当时国民党政府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亲自扬鞭持缰，驾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前往下关火车站迎接，一路直驱褚民谊官邸。这使得杨秀琼再次轰动京城。当时，沿途的市民跟着马车一路小跑，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目睹杨秀琼的风采。

　　此后，杨秀琼每次来南京，都会受到英雄般的接待。为了看到杨秀琼，许多市民甚至全家出动。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张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