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8版:发现 名人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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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独秀为何梦断江南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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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12 月 28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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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为何梦断江南贡院
  ■陈独秀胡乱编造的文章因何在院试中拔得头筹

  ■状元境的商人赚秀才的钱为何忍气吞声

  ■考场内竟然有一丝不挂的考生?

  位于夫子庙的江南贡院博物馆,曾是中国古代最大的科举考场。有许多的考生从这里走上了仕途。然而,鲜为人知的是,陈独秀,这位高举新文化运动旗帜的先行者,也曾经是江南贡院的考生,而且是落榜生。1897年燥热的南京江南贡院,成了他科举仕途的噩梦。

  青年时代的陈独秀

  资料图片

  赶考南京城可挟私货,陈独秀不赚横财

  1897年农历七月的夏天,南京城烈日当头,酷暑难耐。这些从江苏、安徽两省各地赶来的“考先生”们源源不断涌入城内。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参加农历八月的江南乡试。一旦在乡试中考取举人,他们就具备了做官的资格,功名利禄指日可待。

  18岁的陈乾生,跟着他的大哥从安庆来到南京赶考。陈乾生是考生的官名,在族谱上,他的名字被写成陈庆同,而他还有个日后被叫得最响亮的名字,就是陈独秀。

  从安庆到南京,走水路最方便,因此很多“考先生”选择坐民船沿江而下。民船虽然慢,但是有个大家心知肚明的好处——可以发财。只要在船头挂起一条写着“奉旨江南乡试”几个大字的黄布旗,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船上装载私货。一路上的关卡,即便明知,慑于黄布旗的威力,绝不敢上前盘查。虽然坐民船有这样的好处,但作为正经八百的读书人,陈独秀他们不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大家一致决定坐速度较快的轮船去南京。

  一路上,陈独秀的心里亦忧亦喜。喜的是,去年自己一不小心在安徽院试中得了第一,寡母格外开心;忧的是,去年得中第一,纯属侥幸。如果接下来的乡试考不好,怎么对得起母亲的一片苦心呢?

  陈独秀一篇怪文镇住糊涂考官

  说陈独秀是一不小心考了第一,绝对不是夸大。

  清代的科举制度实行三级考,第一级是小试,俗称考秀才。考秀才,必须经过县试、府试和院试。陈独秀在之前安徽的院试中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这在他本人,也是始料未及的。因为一向厌恶八股的他,从来没在科举考试方面多做准备。为何反而高中?其中有段隐情。

  在之前的院试中,宗师出了一个极其不通、故弄玄虚的题目。痛恨八股的陈独秀,为了愚弄宗师,干脆把《文选》上所有鸟兽草木的难字和《康熙字典》上荒谬的古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牛头不对马嘴地填满了一篇文章。他的本意是解恨,谁知道就在他收拾考具要交卷时,李宗师亲自走过来收卷子。

  这位稀里糊涂的李宗师,一看陈独秀的文章里居然有这么多连他也弄不懂的文字,立刻将陈独秀奉为天才。并鼓励陈独秀趁着年纪轻,回家好好用功。陈独秀回家后,把自己的大作内容报给很懂八股的大哥听。大哥顿足长叹,认为弟弟这次考试没得指望了。

  就在大家都认为陈独秀考砸的时候,秀才放榜了,陈独秀居然被糊涂的李宗师录为第一名。消息传来,举家欢庆,仿佛坦荡仕途已经铺好在陈独秀的面前,几家富户甚至争先恐后地托人到陈家来定亲。寡母喜上眉梢,孝顺儿子陈独秀自然也快活。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自己对科举八股的厌恶。

  省里的小试结束,接下来就是到南京的乡试。如果考中,就有资格参加会试和殿试,成为国家栋梁之才,这是学子读书达到的最高境界。话虽如此,可是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江南乡试的“灾难”,陈独秀就满腹惆怅。

  这“灾难”很快就真真实实地来了。

  客栈请美女做活广告招揽顾客

  辗转忧思中,船抵达了下关码头。上了岸,映入眼帘的,就是高大的仪凤门。从下关到城南,有好长一段距离,如果走的话,怕是要一整天。所以,精明的生意人,早就备好了毛驴等候在岸边。

  陈独秀雇了一头小毛驴,跟着同来的人,慢悠悠地向城里进发。此时的下关一带,刚刚修好几条马路,但是道路两旁的民居,却依旧又小又破,再加上城北本来就是荒凉地带,景致不免让人失望。

  考生虽然叫苦,但是商家却暗自高兴——在他们眼里,这一个个热衷功名的秀才,都是潜力无穷的客户。而为了招徕生意,商人们想出了千奇百怪的想法。陈独秀他们就遭遇了一回“暗算”。

  到了南京,在熟人家借宿一晚后,同来的其他几个人去找房子,留下陈独秀和另外两人看行李。中午时分,房子找好了,大家兴高采烈搬过去。进了屋子,找房子的几个人东瞧瞧西望望,然后齐呼上当。原来,早晨来找房子时,他们明明看见房东家一位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正坐在窗口做针线活儿,谁知道等搬进来,姑娘就不见了。

  姑娘上哪儿去了呢?这其实是南京房东惯用的美人计。姑娘都是他们临时找来的亲戚或者暗娼,目的就是为了招揽好色之徒上钩。秀才上了当,叫悔不迭。不过,房东也有玩不过秀才的时候:他们屋檐和厨房里挂着的咸鱼腊肉,常常会不翼而飞。虽然失窃,房东也不吱声。为什么不吱声?因为那样损失更大。

  赶考的秀才在状元境店铺里大肆揩油

  陈独秀来赶考的这年,距离中国惨败的甲午海战仅仅两年多,耻辱像一把利刃,高悬在中国人的头顶。清王朝的大厦亦岌岌可危。然而,饱学诗书的江南学子,仍旧把个人的命运寄托在高墙大院的科举考场里。和以往一样,1897年的夏天,又是一万多名秀才涌进了南京城。考生来势迅猛,即便自称寒士,平均一人50元的花费也是绝对少不了的。这也就意味着,一次乡试,南京城,主要是江南贡院附近的街市一带,市面上的进账就有50万元之多。

  考生们成群结队在状元境附近出没,到商店里买东西,难免趁着人多手杂塞点在袖子里。老板要敢出言不逊,一旦吵起架来,秀才们便会搬出皇帝圣旨来压人;最让商人头疼的是,万一动起手来,满大街的“考先生”都会赶来帮着自己人,趁着场面混乱再揩一把油。当然,“考先生”们还不至于有辱斯文地公开强抢,因此,商人们如果能忍气吞声看好自家物品,一场乡试下来,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

  钓鱼巷的妓院逢着乡试生意格外好

  1897年的乡试,对于陈独秀来说是痛苦的。他看到的是满眼荒唐,而不是一个民族在受了屈辱后的发奋。而制造荒唐的,就包括和他一起来南京赶考的秀才们。上世纪三十年代,陈独秀被囚禁在南京老虎桥监狱期间,曾用文字记载下当年看到的这些荒唐事。

  乡试期间,江南贡院附近的旅馆,家家客满。稍偏远一点的旅馆,里面设施很差,连厕所都没有,秀才们又不习惯用马桶,于是就在屋子外面随便找一块空地当露天厕所。“同寓的几个荒唐鬼,在高声朗诵那礼义廉耻正心修身的八股文章之余暇,不时到门前探望,远远发现有年轻的妇女姗姗而来,他们便扯下裤子蹲下去解大手,好像急于献宝似的,虽然他并无大手可解。”

  这些口口声声称“男女授受不亲”的秀才,在考试前后,更热衷于到钓鱼巷去嫖妓。钓鱼巷这个地名,至今保留在南京,是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但在明清两代,却是远近闻名的香艳之所,这令前来赶考的秀才垂涎不已。陈独秀在自传中,这样回忆1897年乡试期间的见闻:“这般文武双全的考先生,惟有到钓鱼巷嫖妓时,却不动野蛮,口口声声自称寒士,商情妓家减价而已,他们此时或者以为必须这样,才不失读书人的斯文气派。”

  一面是民族危机十万火急,另一面是书生的醉生梦死和麻木不仁。18岁的陈独秀站在江南贡院的门口,他未及感叹,就被倏忽涌来的人流推进了考场。

  机灵能干的考生才能抢到好位子

  在江南贡院博物馆的网站上,有这么一段话:“至清光绪年间,江南贡院已形成一座拥有考试号舍二万零六百四十四间……规模之大,占地之广,房舍之多为全国考场之冠。”

  号舍就是考生们答题的地方,三场九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在江南贡院博物馆馆长周道祥主编的《贡院史话》中,记者看到了另外一段关于号舍的记载。

  号区中,每号的外墙高八尺,号门高六尺、宽三尺。其中的每间号舍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只能一人容身。考试期间考生自备伙食,每号对面的墙壁上留有小龛,可以放置小火炉用来热茶水或煮汤饭。因为每场考试时间较长,加上天气闷热,考生自带的饭菜很快就会霉变,所以考生一般都只带干粮充饥。

  江南乡试时间是农历的八月,正值南京的“秋老虎”季节,蚊虫蝇鼠张狂肆虐,气候闷热异常。放置在号巷尾部的粪桶,经暑气一蒸,粪便发酵,沼气弥漫,臊臭之气令人窒息。因此,考生进入贡院后,都想选择中间的号舍。清末的抢号方法是:陪送考生的家属先将竹制的空考篮放在贡院大门之外,等到龙门一开,蜂拥赶入院内,将考篮置于号舍案头,此号也就占为己有。

  据说有一年,一位才华横溢、文采超群的考生,因为没有抢到理想的号座,只得就座于巷尾的“粪号”。几天下来,他被屎桶熏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法进行考试。三场过后,不但没有考中,还由此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丢了性命。有的考生因考不出来或忍受不了考场的煎熬,甚至用烛签自刺身亡或是悬梁自尽。

  就是在这样的号舍里,陈独秀开始答题,做的正是他极度厌恶的八股文章。

  裸男彻底断了陈独秀的科举心思

  心猿意马的陈独秀,在考头场时,就遇到了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人物。一个从徐州来的大胖子,把大辫子盘在头上,全身一丝不挂,脚上趿拉着一双破鞋。大胖子手捧试卷,在考场内的窄巷中走来走去,脑袋乱点乱晃,拖长声音念着自己的得意作品。念到高兴时,用力一拍大腿,翘起大拇指高叫一声:“金科必中。”

  徐州大胖子让陈独秀看呆了眼,他一边看一边联想到所有考生的怪现状,“由那些怪现状联想到这般动物得了志,国家和人民要如何遭殃……因此联想到国家的一切制度,恐怕都有如此这般的毛病……”

  江南贡院乡试,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了睡梦中的陈独秀。他彻底打消了走科举路的念头。落地回乡的陈独秀,写下了《扬子江形式略论》,他的思想彻底转向了。上世纪初,他高举起新文化运动的旗帜,并创办《新青年》杂志,成为江南贡院最优秀的落榜生。

  (感谢南京大学奚金方老师,江南贡院博物馆周道祥馆长,中国社会科学院李世愉教授对本文的大力支持。)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白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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