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热播的一部连续剧“神探成旭”第二部《千年迷局》中，有这样一个镜头：一个死去的人又重新活过来，能举手能走路了。死人复活，很显然是不可能的，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秘密，原来是一个会操作木偶的人在背后搞鬼，他把死人当木偶一样操纵起来。

　　木偶戏，俗称“傀儡戏”，现实中的木偶戏演员是否真有这样的本事，能把人也像傀儡一样操纵？记者采访了南京的木偶高手，于是了解到很多关于木偶的秘密……

　　木偶戏诞生于一场战争中的假美女计

　　江苏省演艺集团木偶剧团团长许虹女士告诉记者，木偶戏在中国的历史是最悠久的，已有两千多年，而国外才有一千多年历史。

　　中国最早出现的木偶记载是在《礼记·檀弓》中，而最早的木偶就是在周代作为陪葬出现的，是为了代替之前出现的用活人陪葬的制度。

　　而正式出现木偶戏表演的记载，则是一个很好玩的故事。许虹说，据唐《乐府杂录》和宋《都城纪胜》记载：“傀儡仔”（即木偶人）起于汉高祖在平城为冒顿所围……

　　史料记述的是汉代“平城解围”的典故：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单于冒顿困于平城，谋臣陈平为解危困，得知冒顿比较好色，而他的老婆阏氏又非常爱吃醋。陈平就利用这点，用雕刻的木偶化装成美女，在城头上翩翩起舞。冒顿看得目不转睛，而阏氏大发醋意，她担心城破之后，丈夫必纳“美女”。于是阏氏逼迫冒顿退兵，刘邦遂解平城之围。

　　由于木偶退敌有功，汉高祖便将它珍藏宫中，“后乐家翻为戏”，木偶戏也就由此诞生了，之后又衍生了很多种类，比如杖头木偶、提线木偶、布袋木偶等等。

　　近代南京的木偶戏是从哪里传来的

　　说到木偶戏，对大多数都市人来说似乎已经有些陌生了。南京民俗专家王涌坚告诉记者，在南京，一度也非常流行木偶戏，并且南京还成立过一个木偶剧团。

　　王涌坚说，近代南京的木偶戏，首次出现在南京的夫子庙，是露天搭台演出的。当时南京人还为它取了个小名，叫“吊吊戏”。因为当时表演的木偶戏是提线木偶戏，就是木偶上吊着很多线，表演人员提着这些线来控制木偶。这种木偶戏不是从南京本地发展起来的，而是来源于提线木偶之乡——苏北兴化县的农村。

　　当时首先来南京表演“吊吊戏”的，是一个叫“双福堂班”的民间木偶剧团。他们先到当时人最多、最热闹的夫子庙广场一角搭了个戏台，台子是伸出式的，三面可供观众欣赏，就像“庙台”。前台要比后台小，前台只有4×6尺，后台有6×13尺，前后台之间，要用“照壁”隔开。“照壁”一般是一块木屏风，高度只有半人高，方便演员探出身去操纵木偶走“圆场”。观众给八个铜板就能看，不过只能站着看。

　　在表演时，台上右边坐着的是“文场”一人，要同时演奏大锣、小锣、钹、唢呐、笛子、京胡、二胡等；左边坐着的是“武场”一人，负责演奏班鼓、板、大鼓等；当中一排站着的就是木偶表演演员，分“上手”演员和“下手”演员。总共加起来有4-7人，有四十多个木偶，包括人物和动物。

　　因为这时的木偶戏班都是民间艺人组织的，又是为了养家糊口，所以演出的地方不太固定，艺人们都是四海为家。当时还有人用打油诗来形容木偶戏的表演艺术者，叫“处处是家不是家，手提木偶走天涯”。

　　南京木偶剧团为何又叫“焦家班”

　　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双福堂班”才算找到了固定的根。王涌坚说，在1952年冬天，“双福堂班”从外地回到了南京，参加了“南京市戏曲改进会”，之后又改名为“南京新亚木偶剧团”，南京第一个正式的木偶剧团正式成立了。这个剧团的所在地，就在今天大行宫延龄巷附近。

　　当时，这个木偶剧团又叫“焦家班”，因为剧团成员都是 “双福堂班”的原班人马，而“双福堂班”其实是一个家族性戏班，里面有南京著名的木偶戏表演者焦宝德、焦鸿举和焦峰等，焦宝德是父亲，焦鸿举和焦峰是焦宝德的儿子。

　　“焦家班”所擅长表演的都是提线木偶，而且是世代相传，家族中的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木偶戏的表演。焦峰在一次采访中就提到，自己从小就在父兄的熏陶下，摇着木偶长大的。高中毕业后，焦峰就直接进入了木偶剧团，凭着深厚的功底，很快就当上了主角。

　　当时焦家班的演出风靡南京，老少爷们都喜欢看，而且当时的木偶剧也不仅仅是表演儿童剧目，还会表演一些现代戏等，比如《黄海前哨》《夜闯珊瑚潭》《新媳妇》等。而对儿童表演的有《大南瓜》《拔萝卜》《大灰狼》等，还有一些传统神话剧，如《三打白骨精》《白蛇传》《火焰山》等等，非常受市民欢迎。

　　木偶戏在南京曾进行过现代化改造

　　因为木偶剧团很受欢迎，演出范围也比解放前扩大了。另外因为木偶剧团受国家管理，他们的演出安排不再是自己到处找活干，而是由团里发介绍信来安排。

　　因为有了充分的保障，南京木偶剧团还对原来的木偶戏进行了改良，比如在夫子庙新建人民游乐场时，夫子庙青云楼下开辟了木偶戏专用剧场，这个木偶戏舞台就进行了改良，把原来的伸出式舞台改为镜框式舞台，台面放大到了一丈八尺的宽度。还用上了扩音器、灯光布景，创造了天桥式的操纵台，人在上面可以在舞台的四面随意操纵。另外木偶的提线也放长了一倍。配合灯光布景的作用，整个舞台比以前在露天表演的舞台要好看多了。舞台的深度和布景的层次都出来了，增强了木偶艺术的表现力。

　　南京木偶剧团如此轰动全城，但为何后来渐渐消失了呢？

　　南京木偶戏为何一度消失

　　王涌坚说，这是因为到了文革时期，木偶戏演员都被下放了。当时，本来这些木偶戏演员是要被下放到苏北老家的，但是当时的文化局觉得，这个剧团如果下放那么远可能再组织就困难了，于是藏了点私心，就把其中一部分演员下放到下关的永丰化工厂工作，就在如今的姜家园附近。

　　后来文化局也一直想恢复木偶剧团，还曾经派了一个叫朱连根的人到厂里去负责创作，希望木偶剧团东山再起，但是没有成功，这些老艺人大多已经上了年纪，都没有再出山的意思了。

　　文革后，南京的木偶剧团和滑稽剧团、曲艺团合并为“南京市文工团”，但一直到后来，木偶剧团都没有什么新的创作。一度风靡的南京木偶戏也就渐渐消失了。

　　那么，现在南京的江苏省演艺集团木偶剧团从何而来的呢？

　　现在的木偶为什么还能写字画画

　　许虹告诉记者，现在这个木偶剧团是从2002年底正式成立的，在这之前，江苏省演艺集团发现南京乃至整个苏南地区都没有一个正式的木偶剧团，于是就到扬州找到了许虹和张跃两位木偶戏演员，请他们到南京来组建一个木偶剧团。

　　许虹说，他们和之前在南京的“焦家班”没有太多关系，她以前是从高邮那里的木偶剧团走出来的，而“焦家班”是从兴化走出来的。此外，“焦家班”表演的是提线木偶，而他们目前主要表演的是杖头木偶。

　　杖头木偶又是怎么表演的呢？

　　许虹先让记者看了一段他们在11月20日表演过的木偶剧《偶坛飞虹》，记者立刻发现，杖头木偶居然是从木偶的下面来控制木偶的。

　　许虹说，杖头木偶主要是用三根棍子来操控木偶的肢体和神态，所以又叫“三根棒”，而提线木偶是用很多线来控制木偶。虽然杖头木偶只用了三根棍子，但木偶的灵活性依然很好，连眨眼、甩水袖甚至写毛笔字这样高难度的动作都能表演。

　　而木偶表演书法绘画这个动作是许虹的独创，她创作的《板桥作画》这个木偶剧目还申请了江苏省专利，填补了全国木偶作画的空白。因为真人能有一手好书画本来就已经不容易，现在还要让木偶现场表演写字作画，难度是非常大的。表演者在操纵杖头木偶的肢体时，主要是用左手，通过左手上的两个手杆来操控木偶的手和肘，右手操作的是控制木偶头部和脸部表情的命杆。所以让木偶表演写字，实际上是表演者用左手“写字”，更是难上加难。

　　许虹还告诉记者，现在江苏最流行的木偶戏大多都是杖头木偶了，提线木偶已经比较少，除了现在在扬州木偶剧团的焦峰还会提线木偶外，已经几乎没有人会了。

　　杖头木偶和提线木偶各有各的优势，比如提线木偶可以控制木偶的全身各个关节部位，而其他木偶戏，主要控制上半身。但杖头木偶也有很多表演是提线木偶无法表演的，比如甩水袖，因为提线木偶身上有太多线，甩袖子就比较困难。而且杖头木偶还能表演喷火、散花、变脸等杂技，这在其他木偶戏就很难表演。

　　一个木偶人有多重

　　那么，要成为一个正式上台表演的木偶戏演员，大概要训练多久才行呢？

　　许虹告诉记者，就拿杖头木偶来说，一般要学半年才有机会上台表演，当时她就是学了半年才上台的，而一些专门培训木偶表演的学校，一般都要三年才能毕业。

　　杖头木偶主要要训练两个基本功，一个是举功，因为杖头木偶是要托举着木偶来表演的，而一个木偶起码也有五六斤重，重一点的要七八斤。要拿着这个重量的木偶在台上表演一两个小时，没有一点臂力是不行的。所以在训练新人时，开始就让他们先练举功，先让他们举着木偶站5分钟不动，然后慢慢增加时间，到最后就是站一两个小时这样。

　　所以，许虹笑着告诉记者，一般表演杖头木偶的人右手臂都要比左手臂粗，因为表演中都是右手举着木偶，左手操作肢体表演。

　　除了要练举功外，另一个基本功就是捻功。许虹说，杖头木偶在控制木偶时，是通过不停捻手上的操纵杆来控制的，而不是像提线木偶那样用手指来拎。所以在训练捻功时是非常痛苦的，刚开始练的时候经常会把手磨出水泡来，甚至磨破，新人的手往往都是伤痕累累，再过一段时间，手就会开始起一层层的老茧，一直要到非常熟练以后，双手才会恢复本来的样子。

　　木偶师真能操控死人吗

　　不管怎样，木偶都是由人操控的，从而使得本来没有生命的木偶生动活泼。也因此，很多侦探小说中，作者经常把操控木偶的元素加进去。在著名动画片《名侦探柯南》，还有几年前很火的《少年包青天》一剧中，都曾出现过类似《千年迷局》中的一幕，就是死人在木偶师的操纵下突然活动了。那么，这样的情节是否可能发生呢？

　　江苏省演艺集团木偶剧团的张跃告诉记者，还真有这个可能，但没有人试验过。在川北，有一种叫大木偶戏的剧种，这种大木偶戏的木偶就跟真人一样大小，因为重量要比一般的木偶重，所以这种木偶需要和人绑在一起固定起来，而不像杖头木偶可以举在手里。

　　但如果要操纵一个像人这样重的木偶可能更费力气了，毕竟木偶的重量和一个人的重量还是不能比的，而且承载这个重量的丝线肯定也要非常坚韧。在木偶戏中，还有一种叫铁枝木偶的木偶戏，是通过铁丝竹竿操纵。估计操纵一个人得要用铁丝了。

　　记者观看《千年迷局》中那个场景时，发现其实剧中的人动作很简单，就是走了几步路，然后弯了弯手。如果要让木偶弯一弯手应该很简单，但如果要让一个人走路，那力气就要非常大了。

　　不过许虹和张跃都告诉记者，像铁枝木偶还有大木偶戏，他们也都没有看到过，很多木偶戏已经渐渐消失了。比如以前还有一种木偶戏是在水里表演的，而现在只有在泰国才有这种水木偶戏了。这也是为什么木偶戏成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因之一。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戎丹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