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今天救了个人。”坐在桥洞里一个火堆旁，18岁的杨志飞拿着手机，一脸抑制不住的笑容。几分钟后，他将手机还给记者。“我就快要回家啦！”杨志飞转头看看身后，眼神里似乎有些留恋。铺在凹凸不平石块上的硬纸板，一床薄薄的红色破毛毯。这个栖身半年多的小窝，曾经承载着杨志飞的梦想——闯荡南京。但他没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不得不一直以捡废旧为生。

　　“我想家了，快过年了。”杨志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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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志飞坐在火堆旁告诉家人，他被民警表扬了

　　辍学后来南京闯荡

　　杨志飞的家在连云港乡下，姐弟四人，杨志飞排行老二。“我爸有条船，我以前跟他出海打过鱼。”杨志飞说，他没什么长处，就是会游泳。“船开到大海里，我敢跳进海里游泳。”上初中时，杨志飞当过班长，不过到高一时他就辍学了，“其实……我成绩挺好的。”但他不肯说为什么中途辍学。

　　“我很想出来闯荡闯荡。”杨志飞说。但父母并不这么看，“大城市里，连大学生都难找到工作，你去了能干什么？”的确，身板过于单薄，身高不足一米七的杨志飞看起来并不适合干体力活。杨志飞说不过父母，只好在家呆着，直到去年春节。

　　“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杨志飞再次跟父母提外出打工的事，结果再次遭拒。几天后，他瞒着父亲，单独找到了母亲。心软的母亲拗不过儿子，偷偷取了2000元交给儿子。“就这样，我瞒着我爸来到了南京。”

　　内桥下面熬过夏冬

　　之所以选择南京，不光因为这里是省会，还因为杨志飞的好友和姑妈都在这。“我有个同学，是南京的，以前在连云港上学，跟我关系很好。另外我姑妈住在江宁。”杨志飞先找到了同学，住在他的家里。白天，他外出找工作，晚上则回到同学家。但两个多月过去，杨志飞没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没学历，找工作真难啊！”杨志飞想找一份体力活，但人家一看他的小身板，立即就回绝了他。在同学家住满三个月后，杨志飞再不好意思住下去了。

　　“我到姑妈家住了一阵子，但表哥后来结婚了，我怕影响他们生活，就搬了出来。”在大街上流浪几天后，杨志飞找到了中华路和洪武路交界处的内桥。内桥长30多米，横跨在内秦淮河上，桥下河两岸各有一片十几平米大的空地，三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已经住在桥洞里北岸的空地上，那里每天上午和下午能见到一会太阳。杨志飞只好选择住在南岸。他找来一块2米长、半米多宽的硬纸板，铺在地上当床。白天，他在城市角落里翻找能卖钱的瓶子，饿了就吃顿炒饭或面条，天黑时则回到桥洞睡觉。

　　“夏天有点热，但我不怕蚊子。”杨志飞笑笑说。

　　跳进冰冷河水中救人

　　冬天来了，桥洞下冷得睡不着。杨志飞从垃圾堆捡来一块破旧的红色毛毯，晚上睡觉盖在身上。但还是觉得冷，他又找来一些木头，几块海绵，冷了就生起火烤火。

　　昨天下午1点左右，杨志飞正在烤火时，“扑通！”河面传来一声水响。杨志飞转过了头——一个人正在河里扑腾。

　　“救人啊！”岸上有人大喊。杨志飞回过神来，他棉衣都来不及脱，就跳进了冰冷的河水。“刚跳下去时，脚踩不到河底，浑身冻得难受，但过一会就适应了。”杨志飞游到男子身边，此时对方头沉在水里，身体已经不动了。几分钟后，杨志飞拖着男子游到南岸，将他的头托出了水面。但杨志飞却上不了岸，这里的河岸由石头砌成，要回到地面上，得攀上一层两米多高的石阶，再翻上高近三米的河岸，这两道石阶都近乎垂直。

　　杨志飞手里托着落水男子，脚在河底的污泥里打着滑，他看起来有些费力。一根竹竿从岸上伸了下来。那是一位中年男市民，他跳到石阶上，将竹竿一端递给杨志飞。杨志飞一手抓住竹竿，想几步踏上岸，却再也起不了身——他根本拉不动手里男子。此时，建康路派出所民警也赶到了。精疲力竭的杨志飞再也撑不住了，他被人拉上岸后，悄悄离开了。

　　几分钟后，一位市民和一位民警脚踩水面上方的石头，上面的人拉住他们的手臂和腰带，两人终于将男子拖了上去。这是一个40多岁的男子，现场没人认识他。120医护人员赶紧为他做胸压急救，但已经没有反应，只好将他送往医院。

　　“救人的小伙子哪去了？”民警到处寻找。有市民指着桥洞下，“就是那个人。”杨志飞正围着火堆烤火，滴着水的棉衣和羊毛衫搭在一根绳子上，裤子和鞋子还没来得及脱。民警赶到时，杨志飞显得有点紧张。事后，他告诉记者：“我想躲的，见到警察我就紧张。”他知道，他这样的人一旦被民警“抓到”， 就会被遣返回家。

　　他想回家了

　　杨志飞硬着头皮跟民警来到派出所，民警的态度让他很快就放松了。“民警表扬我了！”杨志飞笑着说。民警找来旧衣服，让杨志飞赶紧换上，免得着凉。问清杨志飞的家庭情况后，民警打通了他家的电话。“民警告诉我家人，我在南京救了人。”杨志飞开心地说，父亲知道后很高兴，原谅了儿子的不辞而别。“我爸从小就教我，人只能做好事，不能干坏事。”

　　“我想回家了，快过年了。”杨志飞说。记者将手机借给他， 拨通家人电话后。“家人要过10天才能来接我，要我先去姑妈家。”杨志飞说，他身上已经没钱了。记者给了他车费，他一再道谢。

　　“这是我第二次救人。”杨志飞说。约两个月前，杨志飞经过秦淮河，看到一个人在河里挣扎。杨志飞跳下去救起了这个15岁的男孩。“110来前，我就跑了，我怕见到警察。”杨志飞说，后来他还偷偷买了东西去医院看那名男孩。记者问他，是否知道他刚刚救的那人已经死了。“我听警察说了。”杨志飞低下头，声音低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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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报记者 常毅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