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62版:完全披露
3上一版  下一版4  
PDF 版
· 盲人画家陶进用画笔表达内心
· 公安局长帮涉黑团伙讨高利贷
收藏 打印 推荐  更多功能  
     
     
     
     
  2009 年 11 月 26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上一期  
 
下一篇4  
    论坛 博客 推荐  
盲人画家陶进用画笔表达内心
  这是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在阳光灿烂的午后,你直视这双眼睛,它们却不能回视你。

  这双眼睛的主人陶进,坐在一间小屋的红沙发上。“灰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灰色很明亮!”这个45岁的盲人说。

  可灰色绝不是他头脑里唯一的颜色,最近,他的电脑屏幕被人换成了彩虹的图案,他努力地想象着,彩虹“有七种颜色,一个挨一个,形状像拱桥”。

  这个眼睛里始终泛着鱼肚白的盲人,从来不说“我看不见!”

  自从13年前的那一天,他第一次拿起画笔学画画开始,原本那个黑暗中的世界,正在缓慢地,悄无声息地染上各种色彩。

  出生后不久陷入黑暗中

  黑,一种晶莹剔透的,纯净的黑色,在一大片白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明。

  这也是陶进眼睛的色彩。

  很多年后,这个眼白远远大于黑眼球的盲人,娶了一个盲女,还生了一个健康的女儿,他听孩子说过自己的作文课,老师在大大的白纸上画上一个小黑点,让孩子们去想象。

  有人说那是一颗陨石,有人说那是一颗珍珠、有人说那是霍金理论的黑洞……可陶进说:“那就是我的眼睛!”

  像所有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陶进也曾有过干净、明亮的眼睛。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外婆惊心地看到,怀里不满一个月的陶进黑亮的瞳孔上,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白粒。

  白在扩大,黑在缩小,白渐渐吞噬了黑,最后布满了黑眼球的大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他陷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中。

  可打小,他没觉得自己与小伙伴们有什么不同,尽管常有人好奇地问他:“你还需要睡觉吗?”“你吃饭会喂到鼻子里去吗?”之类的问题。

  他抚摸过家里每一处家具的棱角,却从来不会磕碰上。篮球场上,他跑得不算慢,虽然不能判断篮筐的准确位置,但他能感到跑动中流动的空气,能闻到伙伴的气息,听到重重的喘气声,他总能准确地把球传给同伴。

  “你不应该问我打得好不好这个问题。”若干年后,他对旁人说。后来,他上了盲人学校。

  直到有一天,当他遇上了曾柏良,那个原本黑暗的世界开始变了。

  良师鼓励他学习画画

  “教盲人画画?你疯了还是傻了?”很多人这么问过画家曾柏良。

  但对于盲人拥有画画的潜力,这个在广西南宁市残联工作的公务员显得很笃定。这笃定,源于他30多年前遇到的一件事。

  那还是1971年,年轻的画家在乡村写生时,遇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这是个盲童,可让曾柏良感到惊讶的是,这个盲童竟然能够把小动物的形状,用线条的形式在地上画给他看。

  小男孩说:“你画那边那只鸟啊,嘴巴长长的,背部是黄绿的。”曾柏良顺着男孩指的方向望去,在一张芭蕉叶旁见到了一只蜂鸟。

  男孩又告诉他,有一种小虫爱吸芭蕉糖,身上有几个斑点。小男孩还在地上画出了所描述的虫的样子,曾柏良一看:“那不是七星瓢虫嘛。”

  “那一瞬间太震撼了,一个盲人竟然可以对色彩、形状那么敏感。”曾柏良说。

  回到家后,他关上灯,蒙着眼,尝试着在黑暗中画画,他画了几株荷叶,打开灯一看,这比以前画的荷叶,更朴实大气。

  从那一刻起,曾柏良坚定了帮助盲人画画的信念,而且这条路一走就是38年。30多年来,他免费教了近20名盲人画画。

  1996年的一个周末,陶进陪着5岁的女儿,去曾柏良的绘画班学画画。曾柏良发现,这个盲人总是听得很入神,就开始鼓励他学画画。

  “盲人画画?”他第一次听说时简直气坏了,甚至认为“这是种羞辱”。

  可曾柏良不停地鼓励他,在一次停电时,这个画师在黑暗里亲自画了一只“很美的小鸟”,给陶进做示范。

  “盲人画画,不需要像不像,就画你心里的画!画出意和气!”曾柏良这么劝说他,“你笔下的海,心里想它多宽,就有多宽,笔下的燕子,想飞多高就有多高,试试吧。”

  画什么呢?陶进想,“就画山吧,山怎么乱画,都能称作是山。”

  可笔一触到纸,他就感到了恐惧,完全不知道第二笔往哪里走,那种感觉,就像“走在空旷的平地里,找不到扶手,没有障碍物,只能听到盲杖咚咚的声响”。

  胡乱抡了几笔,边上的曾柏良开始夸张地大喊:“太棒了!这山真有气势啊!”

  可多年后,他才知道,他的处女画其实就是一团墨迹,他甚至都不知道,很多时候,自己的毛笔尖根本没有触到白纸,一直在空中走笔。

  不过,从那一刻起,他爱上了画画。

  刚开始学画遭到家庭反对

  “一个瞎子画画,不是瞎闹吗!能当饭吃?这路哪走得通嘛!”刚开始学画画的陶进,遭到了整个家庭的反对。

  他不得不提着报纸,四处“蹭”别人的地方画。

  他画四川老家的竹子,右手执笔,左手“定位导航”,画过没画过的地方,干湿不同,粗糙感不同。他把浓墨用水调淡,浓墨画近处,淡墨画远处,他喜欢大片留白,给人深远之感,就像他的眼睛。

  这个只懂盲文的盲人学画鸭子时,会自言自语:“鸭子很像数字2。”

  他画摸起来像“奶瓶刷子”的松针,末了,会给画洒点水,那样,画里的松树才看起来雾蒙蒙的。

  小时候在乡下玩,大片的蜻蜓落在陶进的身上,他摸过它们,“那翅膀像塑料袋”。他很渴望画出蜻蜓自由自在、很野的样子。

  曾柏良告诉他,蜻蜓的翅膀是透明的。

  “什么是透明”?

  “就像玻璃的那种透明。”

  “玻璃的透明是怎样的?”

  没办法,曾老师只好抓起陶进的右手食指,把一张纸戳破,穿过去,“这就是透明!”

  画了好几摞报纸后,陶进用浓淡的墨汁,最终画出了深深浅浅、各色各样的蜻蜓:有的若隐若现,有的似飞未飞,有的俯冲、有的滑行,有的刚刚展翅……

  “这正是我心里的蜻蜓。”他说。

  他和两个盲人,常跟曾柏良去郊外写生,他发现了很多曾经“视而不见”的东西:原来苦楝树的树皮很粗糙,番石榴树的叶子很大,背面刺刺的,面子却滑得像海带、像绸缎……

  跟别家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握着毛笔的时间,只属于陶进一天中很短的时光,落在宣纸上的画,只是陶进心里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时候,他的手放在按摩床上。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手掌似扇、骨节粗大。学画画后,他发现画画与按摩有很多相通之处,手的轻重缓急,既决定着墨的浓淡、风景的远近,也决定着人体经脉的运行。

  的确,他不是画家,只是个盲人按摩师,一个等着支付孩子学费的父亲。他开了南宁市第一家个体按摩诊所,他跟顾客说双关的话:我盲(忙)了一辈子!

  他很享受抚摸骨头的感觉,他说,就像一个理发师,很享受拿起剪子前,把顾客的头摸来摸去的时刻。

  “再大的官儿,都在我手下躺过!再大的官儿,我看的都是骨头!”他称,自己的工作就是“把这些错位的骨头、经脉放到最合适的位置”。

  他的家,是一套狭小的两居室。晚上,他走到哪里,就开哪里的灯,他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是关掉灯。

  他熟悉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厨房,他用手辨别一大排空果粒橙塑料瓶里装的小米、绿豆、红豆、黄豆,他能分毫不差地抓起香皂、勺子、抹布。

  他熟悉家电的每一个按键:洗大件,按洗衣机的离心力洗涤键,洗小件,按波轮式洗涤键;用电磁炉时,每一个功能键——蒸煮、火锅、炒菜、铁板烧、烧水,他都了然于胸。

  他甚至摸着女儿房间墙上的世界地图,准确地指着北极点说:这里有很多企鹅,“它们不像鹅、脖子不长、胖胖的,走起路来像椭圆的球在移动!”

  他干着男人们应该干的体力活——孩子说灯坏了,他会下楼右转,在一家散发着铁焊味道的五金店里,翻着白白的眼珠对人说:20瓦,螺旋口!然后回家,搬梯子,把灯装上。

  天气凉了,他会拆洗电风扇,他用手摸着螺丝,确定是拿起梅花起、还是十字起,他把棱形的、圆形的、铜板样的各种螺丝钉顺着墙根放,“不让它们乱跑”,洗完扇叶,他又会原样装上。

  扣子掉了,他会用舌尖捕捉针眼,线在嘴唇边迅速穿过,然后把扣子钉上。

  他喜欢看电视,他常常在厕所和厨房里,听中央10套科教频道和凤凰卫视,他能一耳朵就区分出是《科技博览》,还是《科技之光》。最近,他迷上了“看”热播剧《潜伏》。

  “我跟别家的男人,没什么不同!”他说。

  他的画被带到英美德展出

  陶进说不出画画改变了他什么,但似乎很多事情都变了。

  他开始关心新闻,跟人谈中国教育,谈曾任英国教育部长的盲人布朗特。“把一个国家的教育交给一个盲人!”他重重地感叹。

  尽管第一次触碰电脑的键盘时,他的手指“像触电一样弹回”,但很快,他在装有盲人语音软件的电脑上,用搜狗输入法,跟人在QQ上聊天儿。

  这个曾经害怕电脑的盲人,甚至创办了专门针对盲人的“广西爱心天使网”。有时,他俨然成了心理医生,一些人躺到他的按摩床上,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心灵的痛——于是,他会和这些人谈剩男剩女、谈爱情、谈亚里士多德、老子、哥白尼、李清照、辛弃疾……

  当然,他的脑海里仍然在画画,他想象“奥巴马有多黑”,墨汁应该兑多少水调出那种黑,他说奥巴马“很聪明”,他让自己的“敌人”、竞选对手希拉里当国务卿。

  他的画被曾柏良带到英国、美国、德国展出;他被邀请到北京残奥会看开幕式,在鸟巢,他坐的是VIP席位;介绍他时,别人会说:盲人画家陶进,可他会在心里悄悄想,自己床底下塞的画是多么糟糕呀。

  据《中国青年报》

下一篇4  
收藏 打印 推荐    
 
友情链接
 
现代快报版权所有 版权声明  | 投稿信箱 | 联系方式 | 网管信箱 | 广告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