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岁的李德富来自乐至，十多年前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当起了护工。2000年11月19日，医院来了位非常重要的病人，由他负责护理工作。
李德富快步走到22号病人的床前，这是一位因突发脑溢血专机从北京接回来的重要病人，他正是四川农大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被誉为“杂交水稻之父”的著名农业科学家周开达，而现在，周开达却已经成了一个植物人。
默契
院士在睡觉还是想喝水
只有他看得出来
周开达院士三年前搬过一次“家”，从医院的老干部科搬到了现在的新病房。13楼出电梯后，左边走廊最里边的那间，原来的双人病房被拆掉一张床。下午2点，小睡了一会儿的李德富将自己的折叠床收到一边。这时，周开达吧嗒了一下嘴，“周爷爷也睡醒了！”李德富说周院士是觉得嘴里干燥，不舒服了。于是打开雾化器，帮他润润。虽然9年里，周开达没睁过眼未说过话，但多年的护理，李德富坚信自己已经和周院士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有我看得出来，他是在睡觉还是想喝水。”他说。
为了照顾周开达，李德富几乎寸步不离，一人照顾不过来就叫来自己的亲弟弟换班。即便是这样细心，看着周开达被拔光的牙齿李德富还是有些自责。原来，周院士住院时只剩下3颗牙齿，长期的植物人状态失去功能的牙齿也慢慢变小变尖。一次，周开达无意识地打哈欠，闭嘴的一瞬间牙齿咬在了下嘴唇上，尖尖的牙齿把嘴唇嗑掉了一小块肉。医院请来牙医花了两年时间拔掉了周院士的三颗牙齿。“周爷爷，眉毛和胡子还是长得好哦，两天就要剃一次。”
坚持
9年翻身39409次
院士从来没生过褥疮
每两小时翻一次身，11月19日早上6点，李德富为周开达院士翻了第39409次身。“周爷爷这样的病人，情况不会有大的变化。护理工作也不复杂，翻身、喂食、测体温、洗漱按摩，整整9年了。”李德富最得意的就是，9年来在他细心的护理下，周院士没有生过一次褥疮。
照顾一个病人整整9年，这是李德富没有想到的。“那个时候基本是刚走一屋子专家，就又来一屋子探望的学生或者大大小小的领导，经常把我挤到角角头。后来医生怕周爷爷遭感染，轰走了好几拨人，来看他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回忆起刚刚开始照顾从ICU转到干部病房的周院士，李德富觉得现在的病房要显得冷清得多。不过周院士的家人，会在每天下午4点准时出现在病房。周开达的女儿给父亲按摩，儿子周晓禾和妻子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个小声地读报纸，一个静静地看着他。李德富说，9年下来已经接受现实的周家亲属，每次来好像更关心他这个护工。“周爷爷的子女常买一些我平时吃不到的糕点、水果什么的送给我。”李德富说。
责任
必须最先发现他生病
就像每年收庄稼一样
“我外孙子要来成都了，每年要过年的时候我女儿都会带他来看我。”正在给周开达吸痰的李德富突然冒了一句。9年前，李德富的大女儿才17岁，转眼间外孙子都要4岁了。在李德富的记忆中，很多重要的日子都是在病房和周院士一起度过的。
2005年李德富经历了两件大事，大女儿结婚、周院士大出血。李德富用1天半的时间和弟弟轮班，赶回乐至老家参加女儿的婚礼。回来后不久，周院士因膀胱结石大出血，华西医院组织全院会诊抢救了五六天，输了4000CC的血。帮不上忙的李德富在病房外急得搓手，“我必须是最先发现周爷爷生病的人，就跟我老婆每年吼我回老家收庄稼一样。”李德富给自己定了条规矩。周开达生命体征平稳后，李德富在护理上更是细心。每天5次体温、12次翻身、6次喂食、无数次吸痰……都被他记了下来，4天一篇9年记了800多篇。“今天写字都开始戴眼镜了。”李德富又摸了摸新冒出来的白头发，他第一次感觉到9年时间的确有些漫长了。
升级当爷爷的李德富，最近又涨了工资，“这个月涨到60元一天了。”李德富开玩笑说：“周爷爷，我工资涨到100元你就要醒了哦。”
祈福
祈福曲床头响9年
希望院士有天能醒过来
李德富今年54岁了，用他女儿的话来说再干几年就可以回老家享福了。“退休”这个问题李德富不是没有想过，但最近几年，他改口了，“做到做不动了再说嘛。”周院士的儿子周晓禾表示，他们早就习惯了李德富对父亲的照顾。“李德富是医院帮我们找的护工，是医院里最好的。9年了，李师傅兄弟能坚持细心照料我们很感动。”周晓禾说，除了李德富兄弟的照顾，政府承担了每年至少50万的医疗费用，也让他们感激。
当记者靠近周院士的床头时，突然听到一阵很轻很轻的音乐声。顺着声音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收音机，“是周爷爷住在ICU的病友袁开鲁送的，他生病时亲人就给他放的这首曲子祈祷。病好后袁开鲁就把收音机送给了周爷爷。”李德富半个月给收音机换一次电池，调到最小的音量让这首曲子在病房里24小时不间断地播放了近9年，“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嘛，我还是希望周爷爷有天能醒过来。”李德富说。
据《华西都市报》
■新闻背景
周开达：1933年生，中国工程院院士，作物遗传育种专家。生于重庆江津市。1960年毕业于四川农学院。现任四川农业大学教授，兼任四川省科学技术协会副主席。培育了20多个杂交水稻新组合，在四川建立了卓有成效的良种繁育推广体系。1999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2000年6月上旬，周开达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院士大会，他要做一场关于“水稻育种”的学术报告，但突发“脑溢血”让他倒在了会场上。同年11月19日，经过5个月的抢救，医护人员终于将这位“重要”的老人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周开达院士被转入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干部科病房，到今年已经在华西医院度过了9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