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11月18日公开质疑个别地区瞒报甲型H1N1流感死亡病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钟南山称，近日天气突变可能使流感高峰提前来临。病例数急剧增多必然导致重症甚至死亡病例数增加。钟院士强调信息透明公正方为甲流防控的前提。

　　针对钟院士的质疑，卫生部网站紧急发布通报，要求各地区、各有关部门严格执行疫情报告制度，及时报告疫情发生、发展和变化情况，报告患者救治情况，严禁瞒报、谎报、缓报。与此相关联的另一条信息是，卫生部近日派出了九个工作组，对河北、山西、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浙江、湖南、甘肃、青海、宁夏、新疆等12个省（区）的甲流防控工作特别是重症病例的医疗救治工作进行现场检查督导。对于未依法履行甲流疫情报告和发布职责或者故意隐瞒、谎报、缓报疫情信息的，将按照《传染病防治法》的有关规定，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专家从专业和常识的角度质疑行政部门的信息公开，行政部门回应质疑并布置检查督导，这本是行政权运行过程中极正常的一次民意汲纳过程。就卫生部而言，并不能保证各地报送上来的甲型H1N1流感死亡病例数据就是真实可靠的。鉴于地方的瞒报在行政领域并非鲜见，一些地方官员为了获得“防控有力”的政绩评价，以瞒报博仕途也是可能的选项，卫生部在“报送”这一传统管道之外，另设核查机制以校验信息真伪，对于当下而言，是极其重要且紧迫的。同样在行政领域内，按照我国的GDP核算制度，国家GDP和地区GDP早已分别独立核算。今年上半年，地区GDP之和比国家GDP多出9.9%。如果国家GDP的核算以各地区报送的GDP数据为基础进行简单的汇总，其结果将很可能导致政府经济决策上的灾难。

　　“乡骗镇、镇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数字“掺水”是个现实的存在。光靠发文要求各地上报真实数据，是无法确保真实的。疏通社会监督的管道，让包括各类专家在内的公众都来监督公共信息，才能及时发现数据的真伪。当然，一方面我们急需钟南山院士这样的公共知识分子敢于对行政信息说“我不相信”；另一方面，我们也需要行政机关能诚心接受公众监督，虚心听取各界质疑，并以行动来化解这些疑问。

　　从甲型H1N1流感的应对工作上看，专家或公众对政府信息的质疑，不但不会干扰行政权的运作，反而会保障行政权的正确实施。“瘟疫在古代是坟场，在近代是战场，在当代则是考场。”《人类瘟疫报告》引言中的这一论断，对于甲型H1N1流感也完全适用。当下的这个考场，头科考试就是信息公开机制。如钟南山所言，“信息透明公正方为甲流防控的前提。”如果死亡病例数据的真实性都经不起常识的检验，卫生部门还如何带领广大公众直面已经到来的甲流第二高峰？

　　当然，卫生部官方网站的回应四平八稳，派出的九个工作组也有待进一步的消息。钟南山院士的助手孙宝清女士也向媒体表示，卫生部已经认可了钟南山院士的说法，同时，在她与钟南山的交谈中发现，钟南山院士也比较满意卫生部的做法。照以上信息看来，这场质疑与回应可圈可点，虽然它的意义还有待事实来证明。但在这一良好的互动之外，也有一些杂音。如卫生部发言人毛群安针对钟南山的质疑公开表示：“不信就不信吧，我们每天都在公布甲流疫情的数字，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毛群安又称，“说实话，他所说的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也不能就此事发表看法。”

　　虽然毛群安强调“不能就此事发表看法”，但“不信就不信吧”以及“他所说的我也不相信”已经是“看法”——而且还是行政权运行中一种极其傲慢、可怕的“看法”。对于专家（公民）对行政权的“不信”，行政机关没有权力“无所谓”。行政权也可以不相信某个专家（公民），但却不能以“我也不相信”来回应“不相信”，而应用证据和事实来说服公众。在今天这样一个网络时代，信息垄断已很难维持，公众有更多的路径获得行政之外的信息，并用以校验官方公开的数据。一切为了公众、一切依靠公众才是卫生部门在甲流防控中应采取的态度。

　　□特约评论员 王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