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央视“经济半小时”播出《北大医学教授为何死在北大医院》，各大媒体都在关注北大第一医院实习医生是否存在无证行医，造成北京大学医学教授熊卓为死于医院的情况。在社会上，实习医生参与诊疗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为此，记者前往南京5家三级医院的急诊室进行暗访。

　　执业医生

　　四家三级医院都没看到实习医生

　　前晚10点半，记者到了湖南路附近的中大医院。在急诊大厅预诊台，记者以“腹泻”为由询问去哪个科室，护士让记者挂号去急诊内科。此时，急诊内科有一位姓王的医生，这位医生的胸牌上是“住院医师”。这位医生正在为一位感冒患者看病，在询问了症状后，他要求病人去做化验。记者走进急诊内科，“医生，我腹泻。一天拉了7次。”医生开给记者一张检验申请单，让记者先去检验大便，他解释道，“腹泻的原因不能确定，需要查清楚原因，才好对症下药。”记者在急诊内科没有看到实习医生。随后，记者又来到急诊外科，也没看到实习医生。

　　之后的数小时里，记者先后来到鼓楼医院、江苏省人民医院、南京市第一医院。在这几家医院的夜间急诊，记者走遍内科、外科、输液室，均没有发现实习医生或者实习护士。

　　省中医院医生有助手也不偷懒

　　最后记者来到了位于汉中路的江苏省中医院，此时已是深夜1点钟。急诊外科有一位右前额受伤的男子躺在手术台上，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医生正在给他缝合伤口，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女医生站在旁边当助手。男医生用镊子夹住一枚弯针，小心翼翼地来回缝着，伤口一点一点被收紧缩小，女助手显然还有些紧张，屏着呼吸，脸色有些泛红，但手没有丝毫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协助医生拉住线头，在手术过程中，不时用沾着碘伏的药棉，给病人的伤口消毒。记者注意到，男医生胸牌显示他是正式医生，姓李，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助手胸前的牌子与众不同，上面除了有“朱某某”的姓名，还有“研究生”三个字。不过，在缝合伤口的过程中，这位女助手的表现都很稳定，没有丝毫差错。

　　“怎么没有血流出来啊？”伤者家属看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李医生解释称，伤者血压比较低，所以出血少。清创处理完成后，李医生接诊下一位病人。他的女助手不等老师吩咐，就自觉地打扫起战场来。李医生让她给病人量血压，她也遵照执行，并将测得的结果汇报给了医生。

　　在这位病人离开后，记者自称是“脚扭伤”，也在急诊外科挂了号。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但李先生也是自己接诊，他让记者脱下鞋袜，轻轻按压记者的脚踝，询问道：“不肿嘛！疼不疼？”记者诈称是3天前扭伤的，现在只是有一点疼，但明天要出远门，所以想开一点跌打药。姓朱的研究生仍未说话，但站起身，观察老师的诊断过程以及按压的部位。与记者闲聊时，李医生承认女助手是自己的徒弟，南京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平时都跟着自己，夜班也不例外。他严格遵守规定，不让她单独接诊，但让她做些简单的协助工作。记者注意到，开处方和写病历都是李医生自己动手完成。

　　业内人士透露多年前曾有医生偷懒

　　南京医院的真实情况是不是就如记者所见到的样子呢？江宁一家大型医院的业内人士，在记者保证其身份不会泄露后谈了自己了解的情况，“以前有过让实习医生单独看病的，不过现在都规矩了。”她从业数年以来，曾有数次看到医生在夜间急诊的时候偷懒，让实习医生给病人看病，“但这都是前几年的事情，这几年已经看不到了。”她认为医生变得自觉，还要归功于病人的监督，“现在市民的维权意识都很强，万一出现医疗事故，这样明显的问题很容易给抓到把柄，谁都不敢干傻事。”据她所知，如今正式医生白天接诊带着实习医生，一般都是让实习医生做助手，不会“放单飞”。夜间没病人的时候，可能医生去值班室睡觉，让实习医生坐在急诊室里，如果有病人，实习医生再把老医生喊出来接诊。她表示，北大第一医院的事情被报道后，自己所在的医院前几天也开会强调，坚决不能出现让实习医生单独接诊的情况，否则一定严肃处理。

　　本组撰稿

　　快报记者 是钟寅

　　快报记者 刘峻

　　管理机构

　　实习医生不能单独行医

　　南京做得还不错

　　“卫生部对医生行医资格明确规定，医生行医必须要有医师资格证”，南京市卫生局有关人士介绍说，《医学教育临床实践管理暂行规定》对实习学生的行为也有明文规定。南京在执行这些规定方面，总体情况还是不错的，只要严格按照国家有关法规、法律来管理医生，一般就不会出问题。该人士说，南京的大医院，每年都会迎来很多实习学生或者进修医生，这也是未来医生的“主力军”。这些实习学生或者医生，不是不可以进入医院学习，也不是不可以接触病人，但是根据上述国家有关法规，必须有资质的医生在一旁指导，而且所有文书、处方都必须有专业资质的医生签字才可以，也就是说学生不能单独开展诊疗活动。

　　南京一家大医院的医务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看了这个新闻，也很惊讶，一名没有医师资格证的学生，就这么堂而皇之上了手术台，还给病人做完了手术，简直是不可思议。从医院管理的角度来看，医院没有审核这名学生的资质，就算是博士生，也只是学历，不能等同于医术水平的高低。第二，医院对手术的危险评价有偏差，虽然签了“知情同意”等文书，但是在风险防范等具体措施方面还是出了问题。该负责人透露说，南京的大医院管理都是十分严格的，对于实习医生或者学生，如果没有行医资格证书，是绝对不允许单独开展诊疗活动的，包括开处方、进行有创伤的手术等等。对于这根“高压线”，医院在日常工作里都是常抓不懈的，所有医生都是很清楚利害关系，不会单独让实习生去看病的。

　　实习医生

　　单独接诊 我们从来没想过

　　“北大教授殒命北大医院”，把实习医生“无证行医”推向了风口浪尖。在南京各大医院工作的实习医生又是如何工作的？若是有机会单独接诊，他们是严格遵守规定还是放手一试？为此，记者采访了两位正在读研的实习医生。

　　他：至今没有上手术台握刀的机会

　　小羽（化名）是城东某医院的实习医生。他是7年制的本硕连读医科，正在读研的他已在医院实习了一年多。小羽在实习医生中已经算是“老资格”了。他掰着指头给记者数了数自己的实习经历，“急诊外科、急诊内科、骨科，哦，还有牙科……医院的主要科室几乎都让我转过一圈啦！”

　　实习中，他有机会和老医生一起上手术台，但至今没有机会握手术刀。他叹气道，“实习医生只能干拉拉钩子的简单工作，要么就是在缝合伤口的时候打打下手，主刀的事情肯定轮不到我们。”只有一些极简单的操作，老医生才有可能让他亲自动手，比如病人摔破个伤口，实习医生给缝针。在这个过程中，老师肯定会站在他身后，全程监督他的操作，有问题立即换正式医生，做到万无一失。此外，实习医生也不可能有处方权，处方单必须有医生签字才能生效。

　　他详细地叙述了自己工作的程序：“接诊的时候，严重的病人肯定是交给老师负责，我来协助。如果病人是小毛小病，一般是我给看病问诊，老师旁边监督着，防止我误诊漏诊。下面才是我来写病历和处方单，这两样都要交给医生签字，否则，它们都是无效的。”

　　小羽说，他实习时，从未遇到过老师偷懒睡觉，让自己单独接诊的情况。

　　当记者问及，若有机会单独接诊，他是否愿意。“这个……这样好像不合规矩……”小羽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其实，我还是挺想一个人试试的。”但他表示，如果是病人病情严重，他肯定不敢做。

　　小羽坦言压力很大，虽然不是正式医生，但手机总是24小时开机，只要是老师让自己赶去医院，自己肯定是立即出发。有时候他也觉得带自己的老医生对自己有些苛刻，但转念想想，毕竟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性质特殊。小羽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人命关天啊！老师常跟我们说，自己干了十多年，从医时间越长，如履薄冰的感觉越明显。所以，我也想开了，还是老师带我们时严格一些好，免得以后弄出事故。”

　　她：干的工作全是换药和拆线

　　“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不敢一个人来，万一出了意外，我担不起这责任。”小凡（化名）是南京某大学在读研究生，她学的是心脏内科方向。本科阶段时，她有一年实习，一年见习，去过内、外、妇、儿等多个科室。在小羽眼中的“机会”，到了她眼中则成了一个可怕的“危机”，自己一没机会单独接诊，二没胆子单独接诊。“我还没有执业医师资格，所以即便是老师不高兴，我也一定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小凡的实习经历和小羽相似，也没有单独接诊的机会。她也问过在别的医院实习的同学，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都是干干换药、拆线之类的事情，开刀之类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单独完成的。她说：“现在医院都比较严格，上至院领导，下至我们，谁都不想拿这样的事情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