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版:柒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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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文化
很黑很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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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11 月 1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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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文化很黑很重庆
■黑势力称兄道弟貌似“袍哥”复活
■重庆学者称:拉帮结派很容易产生黑势力
■快报记者重庆调查揭示黑社会滋生土壤

  十月

  的重庆,阴雨连绵,山城被浓雾笼罩。

  朝天门外的江岸高高耸立,岸边突出去的栈桥远远地与码头相连,行色匆匆的人们提着行李从这儿经过,带着闯荡江湖的豪情出发,收获了人世沧桑的感慨归来,百年来从未停歇。

  虽早已物是人非,昔日岸边林立的茶馆、烟馆、客栈已被现在的高楼大厦所取代,但这座城市中的码头气息,似乎仍在延续着。码头带给这座城市的,既有高亢悲壮的川江号子;也有热气腾腾的火锅——据说是那些食不果腹的船工们把便宜的动物下水、抵御刺骨江风的辣椒组合起来发明了重庆火锅。而更有人说,码头带给重庆这座江城的,是一个江湖,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中,出于自保、发展而拉帮结派的码头江湖。

  大半个世纪前,袍哥江湖风行巴蜀;今天,遭受重击的重庆黑恶势力似乎也与这个江湖难脱干系。

  重庆人性格火爆?

  “重庆的草莽气还是很重的”

  重庆人性格火爆是出了名的,当然,当地人更喜欢用“直爽”来形容。

  在重庆人自己总结的“十八怪”中,便有“三伏火锅逗人爱、公交车上擂台赛”的说法。“三伏火锅”指在大夏天吃火锅,而且还是在路边没有空调的室外吃火锅。

  “重庆人的性格里有一种天生的逆反心理,和年龄没有太大关系,凡事喜欢较劲,天越热越吃火锅,而公交车上擂台赛,指的是在公交车因乘车起摩擦很多,当街互殴的事情很常见。”重庆出租车司机赵建告诉记者。

  在赵建的记忆中,发生在路边街头的斗殴在九十年代中后期的重庆十分普遍。“经常看见年轻人操着扁担当街开打,扁担都是顺手从‘棒棒’手中夺来的,也不为什么大事,打完如果有一方被打倒或者求饶,另一方收手就走,不慌不忙。”

  赵建说,近年的社会治安有了很大好转。但为了琐事当街动粗的事情还是不时出现在媒体上,而在青少年中,因打球、校园内发生摩擦而互殴的事情也很常见。

  去年11月,重庆市南岸区一家电玩城发生了一起因玩游戏而导致的群殴,虽然没有动枪,却最终有五人被当场打死,两名首犯后来被判处死刑。

  “重庆人的性格里有一个‘大’字,”重庆市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邓平告诉记者,“大山、大江、大峡谷、大太阳,火气也大,都是急性子。”

  在重庆人眼里,成都人悠闲得有点懒散,而这两个城市的互相揶揄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成渝两地都有茶馆,也各有不同的茶馆文化,实际上,从茶馆里的摆设也能看出两座城市的区别,”邓平说,成都的茶馆放的是躺椅,茶客是半躺着喝茶,而重庆的老茶馆则多半是条凳,连靠背都没有。“谈完事就走,走了就去干其他事。”

  风风火火的性格,使得重庆这座城市在历史上也出现过悲剧。邓平回忆文革期间,重庆爆发了国内罕见的武斗,枪支到处都是,坦克也开上了街。

  “重庆的军工企业比较多,文革里流失到社会上的也多,”邓平说,自己小时候到了晚上就跑到山头上,主要是为了避祸,却也看到了如战争一样的场面。“机关炮打出的炮弹在夜晚拉出一道道光弧,四联机关炮同时发出的四发炮弹,让我印象最为深刻。”

  重庆师范大学教授莫怀戚最近刚出版了一本新书《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文中也有那段历史的记述,文中的主人公“八师兄”受红卫兵之托去侦察,侦察目标就是一处守卫森严的研究院,那里有几挺“两联”和“四联”机关炮。在收了红卫兵10块钱的好处费后,“八师兄”谎报军情,这在当晚就引发了一次武斗,双方的主要武器就是步枪和机枪,武斗最终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据史料记载,重庆1967年夏至1968年夏一年左右时间的武斗,见于官方记载的就有31次,动用枪、炮、坦克、炮船等军械兵器计24次,645人死亡。

  “重庆现在保留着全国为数不多的一座红卫兵墓,埋葬着那些在武斗中死去的人,”邓平说,有说法是武斗时一天能打掉一万发炮弹。

  将一部小说定名为《重庆性格》,莫怀戚在小说问世后遭遇了一些批评,有批评说,他的这部作品放大了重庆人性格中的缺点,甚至有人评论说,他糟蹋了重庆的城市形象。

  作为一名“重庆土著”,莫怀戚这样评述重庆人的性格:“重庆人行事无所谓好与坏,性格则是比较耿直的。”

  莫怀戚说,重庆的民风“少受主流文化影响,没有顾忌,做事没有多少‘潜规则’。”

  这样的说法让人难以接受,此轮重庆打黑,打掉的就是潜伏于主流行事风格之下的官商勾结,怎么会没有什么潜规则呢?

  “我说的潜规则是特指,指不用去意会,而是要言传,什么事情都要直来直往,而不是靠互相揣摩,说到底还是耿直,”莫怀戚说,“我认为,重庆的草莽气还是很重的。”

  码头文化曾经风行川渝?

  重庆素有“九帮三十六码头”之说

  “武斗的惨烈和重庆本地的兵工厂比较多有关系,但同时也与重庆人的火爆性格有关。”邓平说,兵工产业的发达,则和重庆的地理位置有很大的关系。

  “在历史上,中国的城市发展主要靠水路运输,你们南京,扬州,乃至重庆在近代的发展,都与较为发达的水路运输有很大的关系,水路运输在当时的高效率让通商成为了可能,而重庆则是一个很突出的代表。”

  江河交汇,码头成就了乡村,再发展成就了一个城镇,这是大多数古代城市的发展轨迹,重庆也不例外。邓平介绍说,重庆位于两江汇流之处,是大河文明的典型代表。“长江和嘉陵江在此汇合,上下都通,上接四川和陕西,下接整个华中和华东地区,重庆天生就是一个通商口岸,也是不多的内陆码头城市。”

  史料记载,到了清乾隆年间,重庆便成了陕西、云南和贵州的水路交通中转站,而下游的湖北、江苏,乃至浙江和两广都是重庆可以水路连通的区域。

  码头是一个停靠的节点,更是流通的中转。

  “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有,”72岁赵立业老人是老重庆,在他的记忆里,永远都有着上个世纪鼎盛时期的重庆码头印象。

  “那种狭长的小船,在码头边一停就几十条,上百条,岸边炊烟弥漫,岸边是高高的吊脚楼,开着各种各样的酒馆茶楼。”赵立业说,他的父亲就在码头边经营着一家小杂货铺和一家小旅舍。“搬运工,挑水工,轿夫这些人是码头上的‘常住居民’,那些在这儿进出的船工、板主(船老大)和商人更像是流动人口。”赵立业说,这些人数以万计,构成了重庆码头,一个流动却又相对封闭的独特社会。

  据邓平介绍,重庆现在盛名远扬的火锅据说就是码头文化的产物。“船工们收入很低,就从市场上买来很便宜的动物下水,像牛肚,在锅里用水煮出来,而因为江风刺骨,就在锅里加辣加麻,这就是火锅的雏形。”

  码头文化孕育出来并不只有火锅,还有大量的帮派组织。

  “大致像今天的行业协会,门类众多,起先是按照行业分出了几个大帮派,像码头帮、船帮、力行帮、轿帮等等,再后来,又有了细化,出现了盐帮、米粮帮、瓷器帮等等。”邓平说,他的祖辈曾加入过一个更小的帮会:棉花帮。

  这些帮会的产生,在当时有着非常特定的历史背景,即政权对社会面的控制力很差。“为了求自保,想求得在重庆这个大码头上的生存空间。”帮派的产生和发展,既是行业间竞争的必然,也是码头文化形成的必然——正在形成的文化同时催生了码头帮派的继续产生,并更加细化。

  重庆工商大学讲师王巧萍认为,码头行帮产生的另一个原因是,船工流动在外,地域和乡土观念使得他们逐步走到了一起,以联络乡谊和扩大生意。

  邓平介绍,行帮对内管控入帮的各经济单位的行为,如在货品价格上的统一,而对外,则着力于争取本帮派的地位。他认为这有其合理性:“当时在码头上的,无论是船工,还是船老大,抑或是搬运工,都是劳苦大众,他们想要谋求自身的立足,或进一步的利益空间,在旧社会他们有着自己的道德规范和行事准则,我们不能以现在眼光来看待,也不能脱离了时代背景去苛求他们。”

  而作为码头文化的载体,旅馆、茶馆、酒楼,乃至烟馆和妓院,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故事,帮派在很多时候就是这些故事的主角。

  赵立业现在还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两个分属不同船老大的船工,因为争风吃醋互殴,其中一人被捅死。因为船帮也分上河(长江上游)帮、下河(长江下游)帮和小河(嘉陵江)帮,而这两名船工分属不同帮派,因此这两人的私事也演变成了两个帮派间的大事。

  “好多人约好了时间聚集在一起,就是今天讲的打群架,”远隔大半个世纪,赵立业的记忆并不模糊:“都拿着刀、扁担、木棍,就要动手的时候,另一个帮派的人出面调停,最后是其中的捅死人的船工的船老大

  代出面赔钱了事。”

  在老重庆的码头,官府的力量远不如帮派的力量强大。而不同帮派间,因为利益而引发的争斗几乎从未停止过。码头更像一个大舞台,演员不停地换,演出却从来没有落幕过。五湖四海的人在这儿聚散离合,有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争夺,有爱恨情仇的沧桑故事。

  在邓平眼中,他更愿意发崛码头文化的积极面。“码头文化中,有着能体现重庆人精神积极面的东西,比如我们说纤夫,抢浪夺滩,任劳任怨,他们的勇往直前的精神;再比如说,我们说船工们的合力划桨、协作团结的精神,也是码头文化的另一层深意。”

  而重庆市有关部门几年前曾在朝天门的广场上竖立起一个雕塑,从中不难窥见重庆想赋予码头文化的另一层意义:一艘木制帆船的帆上,写着“朝天扬帆”几个大字。

  但在历史上,不断发展着的码头行帮,也渐渐地成为了有组织的利益共同体,在一个法制缺失的时代,行为背离道德和法律也成为了自然。从老重庆人的口中,记者得知,重庆的码头素有“九帮三十六码头”之说,码头在这儿也有了另一个含义:帮会的堂口。

  说到重庆的帮会,则不能不提到袍哥,这大名鼎鼎的“江湖”组织。

  现在仍能看到“袍哥”的影子?

  “黑势力泛滥不能说与此无关”

  “袍哥”这个名词的来源,说法不一。流传比较多的说法有三个:一说是来源于《诗经》的“岂日无衣,与子同袍”,二说是取自《三国演义》中的贼,三说是取于“同胞兄弟”中的胞字。

  名称起源无从可考,但其在四川、重庆一带的影响力却非同小可。有学术研究称,袍哥组织应当发源于明末清初,发展于清末,而泛滥于民国初期。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四川成年男子加入袍哥的比例高达60%以上,于是就有了“清末无倥子”的说法。“倥子”的意思,即指没有加入袍哥的人。

  据统计,到了1949年,成都有公口(堂口)1000多个,重庆则有300多个。袍哥会的数量太过众多,以至于有些地方一个街道就有一个堂口。在民国时期,袍哥与青帮、洪门并称为三大民间帮会组织。

  “毫无疑问,袍哥组织有很明显的封建色彩,和码头的行帮一样,袍哥组织起源于草根,面对权势,也是劳苦大众利益表达的一种方式,这个要辩证地看,这是一种势力组合的方式,一种解决问题的方式。”重庆社科院研究员邓平说。

  事实上也是如此,早期的袍哥参与者多为下层普通劳动者,而因组织松散,袍哥组织渐渐演变成了一清一浑两个方向。所谓的清水袍哥,就是指不以盗抢为生的袍哥,而浑水袍哥则完全是绿林作风,以盗抢为业。

  “从人数上来说,清的人数远大于浑的人数,但却是浑的这部分,成为社会发展的消极因素。”

  因为已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层面,袍哥会的生意也涉及到了社会的各个层面。“傻儿师长”范绍增13岁加入袍哥会,他在回忆录中写道,袍哥会的收入来源即有“会员”入会时的“会员费”,也有开茶馆、摆赌场抽头的收入,以及贩卖鸦片枪支和囤积粮油的收入。这其中,最主要的来源就是开鸦片烟馆的收入。

  在那个时代,袍哥对社会的渗透还有一个例证,就是女袍哥会的出现。

  据重庆当地媒体刊载的一篇文章记载,民国时期,一些上层妇女仿效男袍哥的组织,设立堂口,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封建势力,最鼎盛时达到了200多个堂口,成员上万人。而与男袍哥组织对应,这儿的成员以“大姐”代替了“大爷”的称谓,并分列排次。

  在1949年重庆的《国民公报》上,记载了一条社会新闻《黄桷垭两百女袍哥 为了社务大打出手》。新闻说,“南岸黄桷垭前晚八时许有两百多妇女大斗殴的武剧,茶馆一家被捣,失踪妇女一人,重伤妇女一人,轻伤多人。警官一人被打,警所损失枪两枝,子弹七十多发。”

  这条即使在现在也让人匪夷所思的新闻,向人们展示了袍哥组织极其彪悍的一面。而袍哥组织在当时已是完全的“全民性”组织,上至豪门权贵,下至普通劳动民众,加入袍哥组织成了传统和当时的“时尚”。

  “袍哥组织对四川、重庆的社会各方面都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事实上也留下了很深的历史痕迹,至今仍能看到它的影子,比如重庆人的性格,豪爽、爱打抱不平、好斗等。”重庆当地一位研究地方史志的专家告诉记者。

  而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王学泰前不久在媒体上著文表示,“(加入袍哥)这几乎成为一种传统,(当下)重庆的黑恶势力的泛滥不能说与此无关。”

  而这个观点,在众媒体对重庆打黑这一轮的报道中逐渐显现了出来,却在重庆当地引起了非议,受访的专家均表示难以接受这样的一个判断。

  袍哥传统滋生黑社会?

  “拉帮结派容易产生黑势力”

  在最近的一媒体报道中,记者将袍哥组织导致的江湖传统,与当下的重庆打黑相连接,认为这个传统是滋生重庆黑社会的土壤。

  对此,西南政法大学的高一飞教授持不同意见。“袍哥组织,或者说袍哥传统中体现出的文化,实际上是宗法的文化,而宗法的文化的根源,则是儒家文化。”高一飞说。

  而重庆社科院的邓平研究员则持相似看法,他说:“中国近代风雨飘摇,社会轶序混乱,当时加入袍哥的人要生存立足,势必要加入某个群体之中,有的是为了自保,有的则是积极参与的,而有的则是被蒙蔽的,不能一概而论。”

  而邓平同时表示,码头文化不能完全等同于袍哥。“码头文化有其糟粕的一面,烟馆和妓院都是其代表,但绝不是全部,码头文化有更丰富的内涵,比如说码头的商业文化、建筑文化,饮食文化等等,前面说到的火锅就是其中之一,我们讲文化,应当从正面去理解,因为文化是要传承的,糟粕就应当去除。”

  如果说码头文化为重庆所接受,那么重庆当然只愿意接受的是其中的积极面。当地一学者在一次学术研讨中说,“人们意识中的码头文化,无疑是落后的,而现代的码头文化则并不是落后的,我们需要对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反省,掌握不好就是暴力,引导不好就是破坏力量。”

  这个说法似在隐喻码头文化、袍哥文化与现实。

  因为人们很容易从这次重庆打黑中找到历史的影子,被打掉的岳村黑社会犯罪团伙有一套严密的内部规程,如“三要两不要”、“五条禁令”,还有就是“三刀六洞”。

  因为岳村案尚未进入公开审理阶段,记者无法理解“三刀六洞”的准确意思。但在袍哥组织里,“三刀六洞”就是一条刑罚的帮规,所谓“淫嫂戏妹,三刀六洞”。

  而正在审理中的黎强黑社会组织案,公诉机关起诉其的一个罪名就是黎强设立“共创公司”时,曾立下规矩:“如公司董事因执行公司事务、执行董事会决议的行为被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或被拘留,则其他董事每人补助被追究者人民币200万元作补偿。”这也被认为江湖味十足。

  “什么叫江湖,江湖是相对殿堂而言的,是对主流文化不予理睬的,不讲是非和原则。”重庆师范大学教授莫怀戚说。

  对于袍哥传统与黑社会的关系这个问题,莫怀戚的回答是:“重庆人义气用事,会拉帮结派,不顾法律与道理,容易产生黑势力,但不是黑社会。”

  ■重庆观察

  重庆打黑

  越打越明白

  10月26日,黎强涉黑案开庭审理;10月28日,重庆市委书记薄熙来看望慰问打黑除恶一线干警,表示“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是在中央的统一部署下进行的,称重庆一定要把打黑除恶专项斗争进行到底;10月29日,重庆市政府举行打黑除恶新闻通气会,发布打黑除恶专项斗争的情况。过去的一周,重庆打黑紧锣密鼓,继续深入。

  不到重庆,你绝对体会不到打黑的“贴身感”、在场感;身在重庆,则打黑无处不在。

  “你不要再和我说了,你想怎么样,你不知道重庆在打黑啊?”因为一批货的交付问题,重庆商人老李在前往机场的一路上都和供货商争执,说到气急处他冒出这么一句话后,随即挂掉了电话。

  “打黑”无疑是重庆人近来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词。这也是重庆出租车司机最烦客人提及的词,因为几乎每个外地人上车都要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杨师傅“不幸”遇到了快报记者,他只得再次重申自己的看法:“怎么说呢,说实话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影响不大,就我来说,他们没有正面骚扰过我。”

  这是很多普通重庆人的感受,一些人甚至担心因为打黑会使重庆城市形象受损,会让外界误以为抓了一千多个涉黑人员,重庆就很不安全了。重庆市高层也留意到了这个问题,薄熙来在10月28日看望、慰问政法干警时就这个问题发表了看法。“有人认为,打黑除恶会把各路客商都吓跑,会影响经济发展,”薄熙来说,“这种说法是假‘深刻’……恰恰相反,一个地方,只有具备了清明的社会环境,严谨的法治环境,才能吸引真正有本事、走正道的公司和生意人,放心来投资发展。”

  过去的一周,是从审理黎强涉黑案开始的——重庆第五中级人民法院门口聚集了大量市民。

  黎强在这次庭审之前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落魄模样,在周一的庭审中,他剃干净了胡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颇有书卷气。这和他一贯的伪装相同,据说黎强平日里就喜欢以书卷气示人,装作儒商模样。

  原本司法机关预期庭审会持续五天,但经过五天的庭审后,法院宣布审理将不得不延期一到两天。这显然与众多的被告人数,以及非常严谨的法律程序有关。10月29日上午召开的新闻通气会上,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钱锋专门就程序问题作出承诺:“严格按照法定程序,不能因为他是涉黑涉恶案件我们就另外设定程序。”

  昨天是庭审的第六天,在第六天的庭审上,黎强仍然继续否认对自己涉黑的指控,这已经不让人意外了。黎强案是重庆已经审理的第五起涉黑案件,包括他在内,5起案件的第一被告人均否认自己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

  法律绝不会以被指控的犯罪嫌疑人的认罪与否作为判决的依据,因此在10月21日,重庆一中院和三中院分别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罪名,判处了杨天庆和刘钟永死刑。他们均不服提起了上诉,而针对他们的二审案件审理将在下个月10日左右开始。

  而人们最关心的,莫过于谢才萍案何时能判,她因文强弟媳的身份、包养16名男宠的传闻而格外引人关注。之前有消息说,她会在10月31日即昨天被宣判,但事实证明这不是事实。钱锋院长给出的时间是下周二。

  相比外地人,重庆当地媒体最期待的,则是陈明亮案何时开审。陈明亮与人合伙在重庆大世界酒店内开有夜总会,而大世界酒店就位于解放碑,解放碑相当于南京的新街口,为当地市民熟知。

  重庆的黑有多严重?薄熙来在对政法干警的讲话中,透露出了端倪。他说,“就凭500多名在逃的杀人犯,1400多起未破的命案,900多起涉枪案,组织这一场专项斗争就完全必要。”

  随着打黑的深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重庆黑势力的起因,为什么黑势力会如此猖獗?

  有专家发表评论说,外界在分析一个城市的治安状况时,会不自觉地把治安与当地城市的市民性格和城市历史相结合。这位专家认为重庆的黑势力发展,与其历史上帮会泛滥不无关系。

  而在西南政法大学教授高一飞看来,真正的原因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重庆的帮会历史是被割裂的,建国后严打道教门的斗争,已经把新中国土壤上所有的帮会组织消灭干净了。

  高一飞更愿意从经济和社会的角度分析问题。“娱乐业在全国我估计都一个样,娱乐业如果涉及到黄赌毒,就基本上是在地下状态,而其就是在和警察玩猫捉耗子的游戏,如果想换得生存空间,这些行业的老板必然要寻租权力。”

  “重庆之所以问题突出,是因为过多的、层级比较高的警方官员涉及其中,充当起了保护伞。在保护伞下黑势力才能无所顾忌地发展、扩张;而另一个方面的问题是因为司法系统腐败的查处不彻底,以前有一个警方官员因保护赌场被抓,居然没有查出其受贿问题,这在我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高一飞说,在任何一个社会,经济与权力相结合都有其逻辑上的合理性。而重要的是,公权力被监督的程度,如果其缺乏制约,被滥用牟利则几乎是必然。

  回到黎强案。在黎强案的审理过程中,媒体绞尽脑汁,力求在平凡枯燥的庭审中挖崛出新的新闻点来。于是,黎强在庭上的每个细节都被放大,透过媒体,他的狂妄、顽固和自相矛盾被一次次地展现给了公众。但正是因为媒体的执着,一些真正的鱼被钓了出来。黎强的又一保护伞,原巴南区委常委、副区长雷现平首次在庭审中因质证被曝光。

  重庆打黑仍然在继续,毫无疑问,正如薄熙来说的那样,“重庆一定要把打黑除恶专项斗争进行到底”,打黑的成果也是可以看得见的。“对司法机关、公权力的有效监督才是这场黑白较量的真正成果。”高一飞认为。

  打黑越打越明白。

  快报记者 言科 报道

  □快报记者 言科 重庆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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