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这是一部描写祁连山脚下藏区草原游牧生活和狩猎生活的小说,以祁连山最后一个猎人——甄二爷的一生为线索,书写了一个剿匪英雄、一个普通猎人、一个农民牧人伟大而平凡的一生,他的理想、追求、爱情……而祁连山枪手的消失,意味着一个纷争时代的结束……
[上期回顾]
甄二爷根据对野生动物行踪的观察,故意领着土匪走进解放军的包围圈,土匪死伤惨重……
等甄二爷晕头转向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那两人已经上了枣红马,正打马准备前逃。但枣红马喷着响鼻,尥着蹶子在原地打圈不肯前行。甄二爷冷笑一声,打了一个呼哨,枣红马立刻一个前挺,将那两个土匪重重掀下马来。
甄二爷一个纵步飞身上马,枣红马立即风驰电掣向前飞奔。突然,后面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甄二爷暗叫不好,立马镫里藏身,一颗子弹“嗖儿”地从枣红马脊背上方飞了过去。甄二爷勃然大怒,调转枪口看也不看,“嗵嗵”两枪,将那两人的胯骨击得粉碎。那两人立马像两只泄了气的皮袋似的委顿在地上,呼爹喊娘地叫唤起来。
天完全黑下来时,土匪们到达了早晨出发的地方。张子龙勒住马,听了听远处稀稀拉拉的零星枪声,知道解放军没有追上来。一连长刘富贵和二连长雷占魁集合队伍点名,结果只到了一百多人。这次遭遇战让土匪们损失了七八十号人马,绝大部分生活必需品也被解放军缴获了去。后者让张子龙非常懊丧。
张子龙忧郁地说:“大家说说吧,以后我们该咋办?”
“看来,去跟李九哥会合是不可能的了!估计他们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今天我们遇到的解放军说不定就是从甘肃打过来的呢……”二连长雷占魁说。
“妈的,这些家伙能掐会算似的,我们跑到哪儿就追到哪儿!”刘富贵骂骂咧咧地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祁连山麓里的牧人和猎人都在给解放军提供他们的行踪,民兵自卫队的好多人都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更想不到,他们身边的这个“活地图”甄二爷在悉心观察和研究野生动物迁徙的方向,凭着他的经验和敏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解放军和民兵自卫队的大致方位,然后有意识地引导土匪们去遭遇,让他们处处挨打。
“这样跑来跑去的总不是个办法,”甄二爷说,“依我看,还是找一个险要、隐蔽的地方住下来为好。凭我们的实力,解放军们一时半会儿也拿我们没办法,等熬过了这个冬天,我们就有救了……”
“你熟悉这里,你想想看,有没有这样的好地方?”张子龙忧心忡忡地说。
“有倒是有一个好地方,就是我以前给你说过的乱石窝,只是那地方离黛彤川太近了。”甄二爷说。
“对呀,对呀!”刘富贵拍着大腿,“我知道这个地方,听老汉们说,那地方尽是些房间大的大石头,石头底下是天然石洞,而且洞洞相连,隐蔽得很哩!就是烧火做饭,一般人也根本发现不了!”
“你到过那地方吗?”张子龙问甄二爷,“是不是跟他说的一个样?”
“差不多,”甄二爷点点头,“而且那地方处在一个大峡谷里,只要我们守住峡谷口,别人就是插翅也飞不进来,那些大石头可是天然的碉堡,炮炸不掉,枪打不烂!”
“到那儿后,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吃什么?”张子龙质疑。
“那好办,”甄二爷胸有成竹地说,“那儿有的是野生动物,只要每天派出几个弟兄出去打猎,保证我们能衣食不愁地度过这个冬天!”
甄二爷领着土匪们趁着夜色朝乱石窝进发了。第二天早晨,土匪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土匪们看见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石洞,欣喜若狂地欢呼起来,纷纷揭下马鞍上的行李,抢着钻进干燥、舒适的石洞中,放心大胆地呼呼大睡起来。
解放军很快追踪而至。但他们遭到了土匪们的顽强抵抗。面对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形,解放军一时一筹莫展,更不敢贸然进军。他们在峡谷口驻扎下来,准备困死这伙土匪。
冬天很快来临了,坐吃山空的土匪们给养日益匮乏。这条峡谷里的野生动物根本没有像甄二爷说的那样“多得数也数不清”,土匪们不得不到峡谷以外的地方去寻觅果腹之食了。可解放军和民兵自卫队在峡谷口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消灭他们。
幸亏甄二爷知道一条隐秘而险峻的羊肠小道,可直达峡谷外的平羌沟去打猎。张子龙对甄二爷信任至极,因为好长时间以来,跟甄二爷出去打猎的土匪不是一无所获,就是趁此机会逃之夭夭,杳无音信,只有甄二爷每次出去一定会满载而归。每次回来之后,甄二爷都抱怨说,这天又打了好多东西,只是同去的伙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一人背不了那么多,还说今后打猎一定要张司令亲自点将,派自己的铁杆兄弟一块儿去。
“好吧!”张子龙吃着肥美的山羊肉说,“赶明儿去打猎,你点名要谁去,我就叫谁跟你去……”
这天,甄二爷起了个大早,带着韩四十九和李富贵一起去打猎。那两个好吃懒做惯了的兵痞,极不愿意大清早去打猎,跟在甄二爷后面不停地骂着。
太阳出来时,他们三人到达了打猎的目的地——一个灌木长得异常茂盛的地方。颇有打猎经验的甄二爷成了他们三人当然的领袖,他指使他们二人从沟底往上摸,看见动物就开枪,“我在这儿守着,动物受惊后肯定要从前面这个垭豁经过。”
李富贵和韩四十九老大的不愿意,不愿意跑到幽深的沟底往上摸。但是他们也明白,凭自己的枪法没法守住这个山垭豁,面对受惊后快捷如风一闪而过的野生动物,能不能撂倒一两个,实在没有把握。无奈之下,两人提着枪,钻进灌木丛中从沟底往上摸去了。甄二爷看见他们俩的身影没入丛林,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昨天夜晚,甄二爷在张子龙面前点名叫他们俩第二天跟他去打猎时,他俩老大的不愿意,但在张司令面前不敢表露。出得司令部(张子龙住的石洞),他们俩便脸露凶相:“日奶奶尕娃,到老子的石洞里来一趟!”
甄二爷乖乖地跟着去了他们俩住的石洞。他们俩往铺上一躺,破口大骂起来:“妈的,你尕娃先把老子的枪擦了,好让老子明天打得利索!”
他们俩都有一杆好枪,一个人的是汉阳造的老套筒,另一个人的是三八大盖,而且这两个家伙都是行伍出身,枪法还行,要想用土铳枪击碎他们俩的胯骨,让他们俩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中凄惨地死去,决非易事。甄二爷正犯难怎么收拾这两个家伙,想不到他们俩却将机会送上门来。
韩四十九就着如豆的油灯抽起了老旱杆,李富贵躺在韩四十九的对面,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女人。甄二爷小心地擦枪,擦得很细致很有耐心。一边擦一边偷偷地从自己的老羊皮袄拔了两绺毛,抟成团,塞进枪管,用土铳枪的“探杆”(一根较粗的铁丝,用于捅实土铳枪的铅弹)将两团羊毛弄进两杆枪的枪管,这样的话,一开枪准得炸膛。
果然,那两个土匪钻进灌木丛后不久,甄二爷就听到了两声异常的枪声,他心中一阵窃喜!只见一只香子从枪声响起的地方跳起来,朝他守候的山垭豁里奔来。他抬手就是一枪,放倒了香子,背起来急忙向山下寻去。
在山沟的灌木丛中,韩四十九的右手被炸飞了,人正痛苦地哆嗦成一团;李富贵仰面朝天躺着一动不动,炸得粉碎的木枪托碎渣横七竖八地扎在他的脸上,活像一只骤然遇到敌人惊恐万状的刺猬。
韩四十九看见甄二爷来了,求他给包扎一下,龇牙咧嘴几乎要磕头了。甄二爷说:“等等……我去弄点儿草药敷上!”说着,钻进灌木丛中不见了。
他去寻找一种能致人迷幻的兴奋药。这种草药一般生长在山洼阴暗潮湿的地方,牛马一旦误食,便会嚎叫、狂奔,将树木、岩石等当成狼、豹子等假想敌,脚踢、角抵,最后常常精疲力竭衰竭而死。尽管是冬天,但甄二爷仍然拨开厚厚的枯草,还是沙里淘金般地寻到了几株。
甄二爷将这几株草药一半敷在韩四十九的断臂上,一半叫他嚼碎了吃下去,“很快就会止疼的……”他说。然后他背起那只香子悠闲地走了。翻过一道山梁时,他看见韩四十九药性发作,在灌木丛中跳跃着,狂奔着,搬起一块大石头一下一下地向李富贵的头上砸去,仿佛怀着深仇大恨似的,砸成了稀巴烂!最后挥舞着血淋淋的半截断臂哈哈大笑着狂奔起来,跑了不远,便摔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