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有一天，我要干掉一家人！”这句话，他念叨了20多年……
“早晚有一天，我要干掉一家人！”赵晓晶没想到，父亲赵昌应酒后常挂嘴边的一句狠话竟然变成了现实。
2009年9月4日深夜，赵昌应和家人吵了一架后，提起一把杀猪刀径直捅向大儿子的心脏。接着，那把刀又插进妻子耿某的肺部，鲜血染红了院子和堂屋的地面……
妻儿深夜丧命
两层简陋的水泥小楼，楼上楼下所有门窗紧闭。门牌号上，写着“郑家村104号”。
秋日的上午，这栋临街的房子格外寂静。连四周几户邻居家的大门也是紧锁，听不到任何声响。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路过蓝色铁栅栏门时，歪头瞥了一眼，刻意绕几步路闪开。
十几年前，赵昌应带着一家老小从老家安徽无为县搬到南京江宁，做起豆腐生意。这里既是豆腐坊，也是他和两个儿子的家。
那个可怕的夜晚已过去一个多月。
当晚8点多，赵昌应一个人跑出屋来溜达，在路口碰到一个女邻居。女邻居家有工厂承包给别人，于是，赵昌应套近乎，希望女邻居帮忙问问，看看工厂里要不要人，他想赚点零花钱。虽然大儿子管吃管住，但这些满足不了他一天两三包烟、喝酒、赌牌的支出。
女邻居的答复让赵昌应有些失望。没过多久，104号小楼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数年来，这争吵声在邻居听来已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没人刻意区分这场吵闹中，一大家子人到底是谁和谁杠起来。邻居们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赵老头又开始找事了。”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唉！这个家一天到晚吵个没完没了的。老头子肯定又酒喝多了。”一个邻居皱眉叹气。
这场架没持续太久。恢复平静后，邻居们早早睡下。
几公里外，赵昌应二女儿赵晓晶一家也进入了梦乡。直到晚上近12点，一阵猛烈而急促的敲窗声将一家人吵醒。
“二姐夫，赶紧开门，淌血了，淌血了。”赵晓晶的丈夫潘毅坐起身来。他听出来，窗外急促的声音是赵晓晶的弟媳张月娥。
“出啥事了？”潘毅问。他以为家里只是有人受点皮外伤，最多到医院包扎一下。开门一看，张月娥紧张得连话也说不成句，潘毅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到底怎么了？”
“老头子把大伟捅了！”张月娥用哭腔挤出这句话。慌忙中，潘毅忘拿手机，揣了几百元钱，踩上拖鞋直奔老丈人家。身后，张月娥紧紧跟着，嘴里念念有词，“我真想捡几块砖头砸他。”
潘毅一路小跑赶到，大门敞开，痴傻的小舅子蹲在门口不吭声，小楼灯火通明。但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一阵眩晕。丈母娘横躺在院子里，上身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右侧肺部一道血口子，鲜血已经染遍身下的地面。
丈母娘痛苦地哼哼，用微弱的声音低声说，“你别管我了，快去救我的三乖乖。”放下丈母娘，潘毅疾步走进一楼的堂屋。大舅子头朝北斜躺在地上，胸口被刀捅出一条口子，满地的血迹。潘毅赶紧把食指放在大舅子鼻孔下试试，凉的，没了一丝热气。他顿时慌了，哆嗦着收回手指。“完了，完了。人没了啊！”
“救人，报警！”潘毅心里想着，拔腿向外跑，却觉得脚下有千斤重。周围的邻居家家大门紧关，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潘毅只好往家里跑，想拿自己手机报警，平时，铜井派出所的号码能倒背如流，可现在，手指头根本不听使唤。潘毅按了几次才把电话打出去。
9月5日凌晨1点17分，铜井派出所接到报警。很快大批警车呼啸而至，江宁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抵达现场勘查。120急救车随即赶到，丈母娘耿某尚有一丝气息。深夜被惊醒的邻居纷纷起身，帮忙救人。而此时，赵昌应早逃得无影无踪。不幸的是，耿某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身亡。
逃亡半月落网
9月5日上午，警方发出通缉，铺下天罗地网寻找赵昌应。邻近的几个村子，甚至搭界的安徽省的村民都被发动起来找赵昌应。几天下来，没有任何消息，没人见过赵昌应。他似乎人间蒸发。
两个多星期后，情况发生转机。安徽铜陵的一个居民向警方举报，铜陵月亮茶干厂来了一名外地来的打工者，长相十分像南京警方悬赏捉拿的杀人疑犯赵昌应。据此，9月21日13时许，铜陵公安局五松派出所民警将刚踏进厂门的赵昌应擒获，随后移交给南京江宁警方。
出乎民警的意料，被抓后的赵昌应异常平静，没有发抖，没有羞愧，没有悔意，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当即承认自己杀死妻儿的犯罪事实。
凶杀的整个过程浮出水面。
当晚，赵昌应8两酒下肚后，借着酒劲，顺着一楼的围墙爬到二楼，找分居多年的妻子耿某理论，遭到拒绝后继续纠缠不休。耿某下楼躲到大儿子大伟做豆腐的作坊里。正在做豆腐的大伟看到母亲受到惊吓，急忙挡在母亲身前，拦住赵昌应。
不料，赵昌应掏出一把近一尺长的杀猪刀指向大伟。“不得了你，你还想杀我啊？”大伟高声质问。话音刚落，红了眼的赵昌应举刀刺向大伟胸膛，鲜血汩汩而出。大伟连中两刀，倒在地上。耿某发疯般上前护着儿子。
在二楼的张月娥听见动静，跌跌撞撞跑下来。目睹惊恐一幕，她操起镰刀砍赵昌应。赵昌应随即挥刀刺过来，张月娥幸运躲过。“孩子，快逃吧！”在婆婆耿某的提醒下，张月娥转身翻过院子围墙，跑向二姑子赵晓晶家。
而耿某在掩护张月娥逃走的过程中，被赵昌应刺中右肺，倒在血泊中。负伤的赵昌应见四下无人，仓皇逃走，在山中躲了两天，9月7日乘车来到铜陵，用化名在月亮茶干厂打工。
常常喝酒 常常放狠话
赵昌应被抓的消息口耳相传，传遍郑家村。谁也想不到这个平时不爱说话的赵昌应能做出这种极端的事。
“他一般跟其他人不搭腔，最多打个招呼，整天闷不吭声。”一个男邻居介绍，“在家啥也不做，就喜欢喝酒、抽烟、打牌赌钱。输钱了，就问大儿子要钱，大儿子不能老给他啊。闹啊，吵啊，整天没完没了。”周围的邻居，没少跑到赵昌应家劝和。不过，这没起到什么作用。最后调解只有报警。大儿子、儿媳、耿某，甚至连赵昌应自己也报过警。
因为郑家村地处苏皖两省交界处，赵家闹得最严重一次，惊动两省警察。江苏、安徽两省警车全挤在赵家门口。“我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那脸根本没法看。我妈人老实，好脾气，胆小。他嗓门一大，我妈浑身都发抖。”女儿赵晓晶坐在长条凳上，埋着头，说一句深叹一口气。“不能提他！”
在她30多年的记忆中，伴随的都是父亲赵昌应对母亲、姐姐、弟弟们的打骂声。
赵昌应打小父母双亡，靠给别人家放牛生活，成年后跟表亲耿某结婚，生下两男两女。赵昌应脾气火暴，酒量颇大。“不喝酒是一个人，喝酒后是另一个人；有钱时是一个人，没钱了又是一个人。”这是赵晓晶对父亲的总结。不喝酒，身上有钱时，他的脾气还能好些。一旦喝过酒，就开始无端生事，一丁点小事也能惹得赵昌应生气。
“他就是小气，不能看到我妈跟别的男人说话，每次看到都要闹一场。”甚至耿某到女儿家，赵昌应都会跟踪，一路监督，观察妻子的动向。因此，赵昌应两度闹离婚，在家中掀起几次轩然大波。
赵晓晶隐约记得，在自己10岁左右时，赵昌应曾发过一次很大的火，气急败坏地放下狠话，“早晚有一天，我要干掉一家人！”
多年后，一家人从老家安徽无为县十里墩乡迁至南京江宁区。吵吵闹闹中，两个女儿嫁人走出这个家门。大儿子也买了郑家村104号并成家。虽和大儿子在同一屋檐下，赵昌应还是和大儿子分家，和妻子耿某分居，跟痴傻的小儿子住在一楼小屋中。同时，他也渐渐退出豆腐作坊。大儿子大伟和妻子张月娥撑起了家中的豆腐生意，供父母吃喝。
赵昌应没有任何收入来源，早年因赌博输光了几万元，近几年来，喝酒、抽烟、赌博需要不少零花钱，屡次向大儿子要遭到拒绝。于是，赵昌应常喝酒解闷、在家中吵闹。“我劝他心平气和过日子，别那么大脾气。但他脾气一上来，谁劝也不会听。”大女婿陈刚很清楚地记着，赵昌应酒后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再跟我作对，我早晚干掉一家人！”这句话，陈刚听着，从没放在心上，只觉得那是赵昌应的一句气话。
9月4日晚，赵昌应兑现这句话。
事隔一个多月，郑家村104号里，一片萧条。只有痴傻的小儿子守在他那间黑漆漆的小屋。
大儿媳张月娥再也没有走进那栋小楼，住到了大姑子家。当记者拨通电话采访张月娥时，她的声音依然惶恐，“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不想接受报社还是什么人问。你也不要问我姓什么。”说完，电话就挂了。 （文中除杀人嫌犯外均为化名）
快报记者 李彦 文/摄
血案就发生在这栋小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