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一位92岁的老人在纽约的家中安详离去，时尚摄影界从此少了一位真正的大师。
如果你熟悉《时尚（VOGUE）》杂志，你一定看到过这个名字——欧文·佩恩。从1943年10月号的封面照片，直到最近几年，随便翻开一期《时尚》杂志，几乎都能看到佩恩的作品。“任何一张照片，如果出自佩恩之手，那就肯定是一幅杰作。”曾历任《时尚》杂志美术总监和编务总监的亚历山大·利伯曼曾给予这位高龄摄影师如此高的评价。
严肃冷漠的格调、洞彻浮华和从不粉饰时尚的审美取向，再加上在摄影上精雕细刻、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使佩恩被誉为整个欧美时尚摄影界的一代宗师。60多年来，他一共为《时尚》拍摄了166张封面，还有不计其数的时装大片，是名副其实的将商业摄影和艺术相结合的典范。
半路出家
意外走上摄影道路
佩恩1917年6月16日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中学毕业后进入了四年制的费城博物馆学院就读。他的广告设计课老师是俄籍平面设计家阿力克谢·布多维奇。这位为美国带来现代设计理念的杰出设计师，当时是《时尚芭莎》杂志的艺术总监，他对佩恩的影响非常之大。那时，年轻的佩恩也立志要成为一名艺术指导。他在《时尚芭莎》实习了两个夏天，担任艺术指导和插画师，却未考虑过要向摄影方向发展。
1938年，佩恩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青少同盟（Junior League）》杂志的艺术指导，后来又进入萨克斯第五大道百货公司工作。25岁时，他带着仅有的一点积蓄，到墨西哥搞绘画，但很快就放弃了做一个二流画家的想法。
回到纽约后，佩恩得到了当时《时尚》杂志艺术总监利伯曼的赏识，并成为了利伯曼的助理，专门负责策划杂志的封面摄影——至此，命运之神才真正降临，并为他指明了人生方向。由于摄影师不能正确完成佩恩的封面创意，1943年10月号的封面成了佩恩亲自拍摄的处女作，并获得了意外的成功。他也从此走上了时尚摄影的道路。
佩恩几乎什么都拍，从人像、静物、时装，到人体、考古、广告……他的想像力、创造力和无与伦比的才华通过镜头得以展露。1953年，佩恩成立了自己的商业摄影工作室，很快跻身世界最成功、最具影响力的广告摄影师行列。他也是当时拍摄巴黎时装模特和世界上著名文化人物的最有名的摄影师之一。与此同时，他还远游秘鲁、新几内亚、摩洛哥等地，拍摄了大量动物、人类头骨等考古人类学的静物摄影。
1958年，佩恩荣获“世界十大顶级摄影师”称号。2000年，美国得克萨斯州胡斯顿市美术博物馆举行了佩恩摄影生涯大型作品联展，而最近，洛杉矶盖蒂博物馆也正在举办佩恩的摄影作品展。
除了摄影艺术本身，1996年，佩恩还将自己从1964年以来摸索出来的银版负片冲印技术无偿传授给了芝加哥艺术学院。
1950年，佩恩与当红模特丽莎·芬莎格丽夫结婚，两人育有一子。丽莎在1992年已经去世。
“黑色影调”
贯穿摄影生涯
佩恩说过：“一块蛋糕也可以是艺术。”在他所擅长的摄影门类中，静物摄影的造诣是最高的。从一开始到去世前，佩恩从事的主要是静物摄影。他在《时尚》的第一个作品、1943年10月号的封面，就是一组代表秋季色调的水果及饰品：一个棕色小牛皮手包、一块砂岩色丝巾和一副手套，柠檬、橘子，还有一大块黄色玉石，佩恩用借来的相机拍出了突出主题的金字塔构图。这一次大胆的静物摄影使佩恩的摄影生涯开始于一个很高的起点。
佩恩意识到，静物摄影不能只围绕静物本身的无生命状态单纯地构思，为了让静物摄影焕发生机，他开始了长时间的摸索。上世纪70年代，他创造性地把城市垃圾，如丢弃的烟头、腐烂的水果和蔬菜、破旧的衣物等，用华丽鲜亮的照明形成丰富的影调，赋予垃圾静物以尊贵的视觉品质。
这种极富冲击力的手法后来被大量地使用在《时尚》杂志的摄影中，被人们评价为“黑色影调（A dark reflection）”。比如，佩恩为《时尚》美容版配的图片经常营造出令人惊诧的“恐怖感”：他会把各种水果和花草堆积在模特脸上，并形成抽象而变异的面具，近距离摄影使得图片充满“黑色”冲击力。
在佩恩的摄影生涯中，人体摄影是不能不提的一部分。1949年到1950年，他将人体摄影作为他的一个实验性的创作项目，把镜头对准了女性裸体拍摄了150张照片——他选择的模特一反当时的时装模特标准，不是纤细修长、结实细腻，而是臃肿肥胖、小腹布满赘肉、乳房下垂变形——这样的形象以前只在画家提香和鲁本斯画布上出现过。然而，佩恩却将她们放到了镜头中。她们的姿态也是非常规的变形视角：蜷曲侧卧，平躺辗转、延展拉伸，而且在构图时去掉了头部和四肢，完全无视传统的审美习惯。他就是跟随自己的镜头不断追踪视觉的感受。他的照片似乎一幅紧接着一幅在转换着，最后又奇妙地融合成一个整体，和姿势无关，只是从一个位置到另外一个位置的瞬间过渡，变得鲜活而完整。
然而，这组作品在当时却屡遭非议，当时美国时尚摄影界的教父级人物爱德华·斯蒂辰曾对此冷嘲热讽地说：“别再玩你那些没有现代感的玩意儿了……”无奈，佩恩只能将这些照片束之高阁。直到上世纪80年代，这组被称为“鲁本斯赘肉”的照片才公布于世，并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现代艺术博物馆、巴尔的摩艺术博物馆及艾迪逊美国艺术博物馆争相收藏。
时装摄影师
却很少拍摄时装
佩恩的职业，准确地说，是一名时装摄影师。然而事实上，他却很少拍摄时装。
二战前的时装摄影，很大程度上与室内人像摄影没有太大的分别。从为1950年4月号的《时尚》拍摄封面开始，他对时装摄影的“传统人像”模式进行了改良，把程式化的场景和背景去掉，用光方面突出模特的服装和饰物，突出与时装潮流相统一的现代感。那一年，他和妻子丽莎一起到巴黎出差，拍摄法国秋季的高级时装作品。这么重头的活对佩恩来说还是第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到了巴黎后，他暂时租用了一间倒闭的摄影学校的顶楼。用破旧脏乱的墙面做背景，用窗户的自然光做光源，在10天之内，佩恩不仅以丽莎为模特完成了所有时装的拍摄，还拍摄了十几位巴黎时尚名流和设计师的人像摄影。
上世纪70年代以后，佩恩在时装题材上没有投入太多精力。他的时装摄影多在室内，保留了很多自己在人像摄影和用光上的风格：画面简单，以黑白为主，在明确交待款式的同时，非常注重服装形态与模特结合后划一的艺术化处理。佩恩曾零星给当时还是新秀的日本设计师三宅一生拍摄作品，两人相互欣赏，彼此都能给对方带来新的创意。1988年开始，两位大师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合作。三宅一生曾说过：“佩恩让我的服装会说话，出现在这些照片上的服装在我看来都是全新的……”
佩恩还曾出版一本画册，收录了从1975年到1998年间两位天才共同创作的“产物”，体现着两人之间难能可贵的理解和再创新。钱江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