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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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年前,接手南京社会治安纪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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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 年 10 月 8 日 星期   重要律师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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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前,接手南京社会治安纪实(上)
  随着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取得突破性胜利,解放军第二、三野战军将百万雄师的作战前沿推至西起湖口东到江阴500公里长的长江北岸,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独裁集团在大陆政治和军事上的彻底失败已成定局,解放南京指日可待。

  兵临城下,京畿城内的局势愈加动荡不安。此时,首都警察厅末任厅长、李宗仁的铁杆儿小老弟刘诚之,深知“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道理,已经没心思当什么厅长了,只是碍于李宗仁的面子,硬着头皮走马上任。他没干俩月,待1949年4月23日拂晓人民解放军总攻前,这位史上最短命的警察厅长带着老婆孩子和金银细软,在明故宫总统专用机场匆匆登上李代总统的专机,仓皇跑了。树倒猢狲散,南京城社会治安几欲失控。

  党中央钦点周兴

  解放军直取江南沃土胜券在握。

  早在淮海战役结束时,毛主席根据已接管的沈阳、天津和北平等成功经验,在西柏坡,将接管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战略部署提上了议事日程。1949年初,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李克农等领导与奉命前来的刘伯承、邓小平等进行了专题研究。

  一阵风趣说笑之后,毛主席收住笑容,开口说:“目前形势发展很快,你们在前方指挥打仗,为什么要这么老远地把你们请来呢?”他扫视一下各位,继续道:“就是解放后的城市接管问题,尤其是江南的南京、上海。一个是国民党的政治中心,一个是经济中心……过几天的中央会议还要讨论这个问题。”众人交头接耳。

  毛主席说:“这是由目前形势发展决定的。自1946年7月起,中国共产党领导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抵抗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四百三十万军队的进攻,然后是转入反攻,从而收复了解放区的一切失地,并且解放了许多大城市,在两年半的过程中,歼灭了国民党反动政府的主要军事力量和一切精锐师团。人民解放军无论在数量上、士气上还是装备上都优于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残余军事力量。现在,情况已非常明显,只要人民解放军向残余的国民党再作若干次重大的攻击,全部国民党反动统治机构即将土崩瓦解,归于消灭。”他沉思片刻,接着说:“所以,江南的那些大城市打下它并不难,倒是如何去坐江山应该重视起来。”

  “主席说得是。”周副主席点点头。南京一旦被我解放,在政治上就标志着蒋介石集团的覆灭,如果不做好充分准备,接管不得力,断粮断水,工厂倒闭,商业萧条,加上特务破坏,地痞流氓、散兵游勇捣乱,人民生活和生命财产安全没有保障,那国际国内影响就大了。

  毛主席接过话茬说:“敌人是不会自行消灭的,无论是中国的反动派,还是美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侵略势力,都不会自行退出历史舞台……所以么,我要同你们谈谈城市的接管问题……”

  参加会议的同志聚精会神地听着,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毛主席站起来,在屋里边抽烟边来回踱步说:“我们现在是一面打仗一面接管,已经解放了的城市,大后方绝对不能乱,保卫工作要加强,特别是国民党的那个首都!”说完看了一眼李克农。

  被主席戏称为“共产党大特务”的李克农自然知道主席那一瞥的意思,随即应道:“主席,我们准备调周兴同志掌管南京的公安保卫工作。”

  毛主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就是46年胡宗南进攻延安时,和王胡子(指王震)一起搞保卫延安方案的‘周半城’吧?”显然他不生疏,“周半城”是主席给周兴起的绰号。早些年,毛主席在抗大的一次文化扫盲课上,严厉批评了一些中高级干部怕动脑子、不肯学习的错误行为,同时也树立了“一老一小”两位刻苦学文化的典型。“小”指红小鬼胡耀邦,“老”就是老红军周兴。可见那时主席对周兴的良好印象和对学习的关注程度。

  周副主席应道:“就是他。主席,克农同志已经跟我说过,准备派周兴同志接手南京的社会治安……”

  主席点头说:“可以么,我看可以么。”

  周副主席与李克农相视笑了笑。

  主席最后说:“还有接管的政策问题、经济问题、外交问题……总而言之,问题多得很,大家必须重视起来,迅速学会管理城市,否则我们将会面临极大的困难。这一条,大家必须注意,不容有丝毫的怀疑。”

  这次会后,中央社会部按照党中央指示精神,除周兴和两名副局长赵苍碧、刘秉琳由中央暨社会部直接指派外,南京局干警的主力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一是野战军;二是解放区(含金陵支队);三是隐蔽在国民党警察系统内的地下党。那时,因为南京的国际国内政治地位突出,被列为特别市(等同于北京、上海等直辖市)管理,所以南京局干部的职级予以高配,即处分局首长为正师,科室为正团,所队为正营,警队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模式。不言而喻,南京首任公安局长周兴是正军职。

  跨过长江进入南京城

  周兴领命于历史重要关头,不敢懈怠,于4月中旬,和两位副职及警卫人员等在北京丰台火车站登上南下的铁罐军列。津浦线因战争,轨道破坏很严重,军列走走停停,路两边随时可见穿着单衣的抢修民工。此次南下一路风尘,加上蚌埠铁路桥被炸毁行车中断,周兴一行用了近10天时间,才赶到江北浦口码头随渡江后续部队过江,在4月23日按时到达指定位置。

  此时的南京城已经完全被解放军控制,枪炮声也已全部停止,街上行人少,随处可见街垒、沙包、掩体和战争废弃物,以及偶尔穿街而过的黄包车和叮当作响的马车,呈现着破败凋零的凄凉景象,只有总统府门楼上那面猎猎飘扬的鲜红战旗,让人耳目一新。

  周兴没有耽搁,一进城便到刘伯承书记那儿报到。两位熟人相见,自然要谐趣一把。刘伯承告诫说:“……南京城不比延安的那一亩三分地儿,全中国,甚至全世界都在盯着咱们呢。你可要好好琢磨琢磨,到时候,不给我整出点儿名堂来,看我怎么……”

  周兴憨憨道:“嘿嘿,您把咱那把椅子劈喽当柴烧!谢谢关心,咱给您敬礼啦。”说完两腿一并。

  刘伯承笑道:“哼,你自个儿留着用吧,我不需要。”

  当天下午,在市军管会治安接管组的临时指挥部里,周兴他们与奉命前来联系的南京地下警运会的陈、马正副书记见了面。几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周兴连声说。

  几句轻声问候,使陈、马眼眶湿润。对南京城完好无损地回到人民手中,地下警运会的作用是巨大的。在治安处于真空时期,在中共南京地下市委的有力领导下,他们组织不想替蒋介石卖命的警察和以三轮车工人为主的两支维持治安队,使汤恩伯在撤出南京前企图炸掉港口、火车站、机场以及重要仓库的阴谋未能得逞,而且在协助大军渡江攻克南京城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总前委书记邓小平赞扬说:要给南京的地下党记头功记大功!

  陈书记抹一把眼角的热泪,激动地说:“……你们来了,就好了,下一步怎么搞,看你们的安排。”

  周兴满面笑容,谦虚道:“哎,情况你们熟,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商量着干嘛。”

  当时,主力部队在完成渡江作战任务之后,留下一小部驻守,其余大部马不停蹄地挥师东南,继续追歼国民党溃逃之敌,于是城内一些暗藏的敌特趁机破坏捣乱造谣惑众,不断制造事端,纵火杀人,焚烧机关,抢劫使领馆财产,地痞流氓兴风作浪,社会秩序相当混乱。

  周兴的对策,也是经刘伯承首肯后的决定:公安局挂牌前,当务之急是配合守城部队稳定秩序;组成南京人民警察总队作为过渡机构,各区成立警察大队,接管警察局、派出所;发动市民参与,肃清暗藏的敌人,安定人心;进驻接管行动由刘秉琳和陈书记负责,即刻进行。周兴布置完征求陈有什么意见。

  陈书记建议:“接管一事,早在大军渡江前夕,地下市委已经做过专门研究,根据国民党警察系统在南京的不同单位,分派接管小组,上面由总接管组负责。这样呢,二十几个处级单位同时接管,待正式挂牌后,派去的同志就地成为负责人,原警署成员配合,因为他们熟悉情况。如此一来领导班子也就有了雏形。”

  周兴认为可行,但要弄个具体方案,报军管会批准,待会师大典之后,予以实施。

  兼做政治工作的副局长赵苍碧适时地补充道:对“警总”所属全体人员进行“入城守则”和“约法八章”教育,自觉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依靠广大群众,维护好全城治安秩序,迎接新生政权的诞生。

  全局上下精神振奋,摩拳擦掌,连日疲劳一扫而光,没有警察制服,在臂膀上戴红色的“警察总队”袖章,动员旗帜店连夜赶制了数千个袖章。一时间,城区和郊区交通干线上到处出现了佩戴“警察总队”红袖章的岗哨,各区队组织日夜武装巡逻,社会秩序得到恢复。

  南京城解放的第一天,发生了一起震惊中外的事件。这天,35军一名排长带着愣头愣脑的战士误闯进西康路33号美国大使馆,遭到司徒雷登大使的呵斥。25日美国之音渲染性地报道了“驻南京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搜查了美国驻华大使馆”的消息。毛主席敏锐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给南京发来一封急电,批评“侵入司徒住宅一事做得不好,必须立即引起注意,否则可能出大乱子”。在宁将军们不敢怠慢。不过事后查明,是那位排长不懂得规矩,确属无意。可无意归无意,却引出了议论:革命刚有点儿眉目,而且金陵城有那么多革命历史遗迹,不去瞻仰学习,却崇洋媚外,对美帝的小洋楼好奇,脑瓜儿变化得也忒快了不是?

  这事儿发生在眼皮底下,怎么办?南京局当然脱不了干系。刘伯承当即在电话里批评了肇事部队,并责令周局长拿出办法来。周兴进城满打满算才几个小时,他没有怨言和辩解,立即按照刘伯承“做好保护”的指示,从公安总队(现为武警部队)调来一个排战士,专门执行馆邸24小时武装警卫,凡出入人员一律盘查见底。周兴觉得还不到位,叫来五分局局长,追加了一道命令:即刻抽派便衣执勤,严控官邸四周一切可疑情况,任务执行时间直到美使馆全部撤出为止。事后证明,这项措施起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这种公秘结合的警卫样式,是周兴保护大人物聪明的灵机一动,屡试不爽,成为样板,各友邻市局竟也前来取经纷纷效仿。

  接收行动没费一枪一弹

  接收行动是从城东一区开始的,因为那里是国民政府党政军机关主要驻地,成功的话,对其他区有示范意义。次日,陈书记亲自领着戴着红袖章的公安战士,来到位于成贤街国民党首都警察厅东区警察局门前。这是一幢制式的两层警署办公楼,门头上有根旗杆儿,但没有旗子。

  看大门的是两位着制服的国民党警察,领章帽徽已经摘掉,一胖一瘦,似乎很警觉,见来了一大群人,神情紧张起来。胖警察问陈书记:“请问,有何贵干?”陈书记答:“我们是南京市公安局接收组的,找你们的局长,有要事!”他们一面说,一面就往里走。

  看门的警察一下慌了神,瘦警察说:“长官,我们局长都跑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巡官,两个警长,另外还有二十几名弟兄。”待陈书记在院子里站定,里面走出三个警容严整的人,一个称史姓巡官,另两位是警长。两位警长见史巡官向来人介绍到自己,不约而同地成立正姿势。史巡官整了整警服说:“……局长都跑了,就剩下我和二十几名警员,请问有什么事?”

  史巡官一面介绍情况,一面领着陈书记一行人楼下楼上走了一遍,最后进到局长办公室,里面凌乱,除桌椅外,空无一物。忽然,一个警长面带着笑容,跟陈套近乎说:“这位先生,好像在哪儿见过啊。”

  陈书记自豪地笑了笑,实话直说:“你姓韩,原来在梅园所当警长。今年元旦的前一天,我和几位学生到你们所请愿,你说我是共党分子是吧?现在我可以正式告诉你,我是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员。怎么样,没想到吧?”

  韩警长一惊,连忙鞠躬,表示敬意。

  此时,史巡官已经识时务了,马上内疚道:“真不应该呀,过去,我们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人民啊。”他神情有些沮丧,接着又问,“请问,今天你们要我们做什么?”

  陈书记命令道:“你们把所有枪支弹药和警械具统统交出来,一件不许留!”

  史巡官的态度是端正的,他连连点头说:“是,是,一件不留。”他边说边领着陈书记他们往走廊尽头走,在一个门头上挂着“警械室”小牌子的铁门前停下。他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门,一股混合型霉味扑鼻而来,警械室有很长时间没开启过了。史巡官身子闪向一侧,向陈书记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显然经过训练。

  陈书记双手往后一背,大步跨了进去。西墙紧靠着五只草绿色铁皮柜。史巡官忙不迭地一一打开柜子上的铜锁,最里面的两只铁皮柜里,上下整齐地摆放着美式步枪,一挺崭新的轻机枪,铁皮柜的一角挂着三只驳壳枪、两只勃朗宁警用手枪,其余是警棍、手铐、警绳一类警械具,在一只柜子下层码放着未拆封的六箱子弹。陈书记头一次缴获这么一大批武器弹药,心里不禁感慨:真是今非昔比呀。

  陈书记欣赏着国民党警察的精良装备,但没有露出欣赏的神情,在行地说:“枪弹未分离,保管不符合规矩呀。”

  史巡官不失风度,绷直腰板道:“近来局面不好,随时要用,也就顾不上规矩了……不过,现在都用不上了。”

  陈书记笑了笑说:“不是用不上,而是怎么用,我想这个道理恐怕你是懂得的吧?”

  史巡官自然懂得各随其主的道理,既然共产党已经接管了这个城市,一个下级警官只有悉听尊便的份儿了。他成立正状,赶紧答道:“是,长官,我懂。”

  陈书记表情严肃道:“现在我命令:一、所有枪弹立即上缴市局,统一保管;二、在没得到上级正式安排之前,你就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各项警务活动按常规进行,不得有误;三、立即整理一份全警局警务人员名单,区别出逃跑和在岗人员,至于其他事项听候通知。”

  史巡官有些激动,又是个立正:“遵命,长官!”

  陈书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史巡官,今后的称呼你我得改一改,称同志,知道不?”

  “是,同志!”

  接管行动用时一周,于4月底顺利结束。其间接管国民党首都警察厅所属的城郊警局15个,各类派出所84个,登记在岗在位的警察1352名,逃跑、失踪4648名,收缴枪械4978件;警官和警察训练学校各1所,警犬训练队1个,弹药、枪械库各1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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