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这是个复式结构的故事,主人公是孙中山派到天津的“地下工作者”,他的任务是联络并团结那些自发的,贫富贵贱各不相同,且与同盟会毫无瓜葛的十几个革命团体。于是,在一个纨绔子弟的撮合之下,北方革命党人押上了自己的生命和前途,上演了一连串悲壮的喜剧。
[上期回顾]
金善卿接到了密令,汪兆铭签署,让他务必防范北方革命党的暴动。而且,金善卿得知,总督陈夔龙早有防备,总督府、海关道、探访局等处布下了重兵,外松内紧,就是防着革命党人再次暴动。这越发坚定了金善卿阻止马有财的决心。他请马有财吃饭,马有财并不领情。
马盛:直隶总督衙门原先在河北,海河裁弯取直以后,就变到河南边了,紧临着金钢桥。头一次暴动,负责放信号的同志也不知道是没有经验,还是一慌张看错了表,反正是提前一个小时就放出了信号,各队伍还没到达指定位置,河北的人就先动了手。当时我就想,这次失败的原因,并不只是信号放早了,关键是参加的人手太杂,不统一。
镇反干部:不是你们北方革命总队干的么?
马盛:不是。好像是同盟会派来的人,不是汪精卫,就是胡锷公,他们要把天津的革命党联合起来,成立一个什么协会之类的组织,也拉上我们总队,但联系不多。你想这事,十七八个组织,互相不认得,也弄不清谁在干什么,就这么暴动,能成么?说句难听的话,武昌起义这事儿多有赶时气,撞大运的成分,他们把那种经验拿到北方来干,可这是清政府的老窝,怎么能行?不行。要想成功,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
镇反干部:你当时有把握成功?
马盛:至少有七分把握。我们只要拿下总督府,活捉总督陈夔龙,或是天津总兵,让他们下令新军投降,事情就成了。听起来这么大个城市不好办,打蛇打七寸,抓对了地方,很容易办到。
镇反干部:你怎么知道直隶总督那天在府里?
马盛:那天陈夔龙的长孙过满月,天津所有的地方官和新军的长官都得到,我们冲进去来个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那时天津就没官了,群龙无首,至少华界我们能控制住。
镇反干部:成功以后能怎么样?
马盛:怎么样?还真是的,真要是暴动成功了……那会儿还没有咱们共产党。我想,只要是成功了,至少全国解放用不着非等到现在。
三梆子把金善卿拉到了暴动指挥部
到了六点钟,三梆子还没出现。金善卿心中暗想,这三梆子一定是跟着忙活暴动的事,抽不开身。
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不该对马有财他们由同情进一步深入到关心。是关心么?他问自己,兴许是,否则,不会从得知今夜暴动的消息后,便这样张皇失措的。这样太没风度了,要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有个短衣的汉子送来张纸条,上面的书法拙劣,说今晚亥正,来车接你。晚上十点过来接他,什么意思?莫不是拉他一起去暴动?还是把他劫持起来免得碍事?不明白。
三梆子来接金善卿时,一脸的不高兴,他在梦里都想参加暴动,上一次嫌他小,不让去,这回有了机会,又去不成。
车还没到鼓楼,金善卿挑个僻静地界把三梆子叫住了。“跟我说实话,马有财是不是今天夜里暴动?我告诉你,新军的布置有了变化,马有财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我现在必须得马上见到他。”其实左师爷去了北京,今天并没有总督府的切实消息。
三梆子没言语。马有财给他下的是死命令,让他架也得把金善卿架回家。
“如果他们就这样干起来,人可少死不了,事也不一定成功。”
三梆子毕竟是个小孩子,让金善卿连哄带吓唬,便掉转车把,奔北边下去了。三梆子脚下如飞,直奔南运河边上的鱼市。
马有财的指挥部就设在鱼市东头的一间小茶棚里,往北距金钢桥只有一箭地。马有财并没在这里,茶棚里坐着喝茶的是宝义。
“你来干什么?”金善卿怒火中烧,马有财要是在跟前,他免不了要破戒开骂了。“他怎么能把你弄来?这不是害人么?”
“是我自己要来的。”宝义手里那碗茶刚是二泡,嫩绿的芽尖不是这茶铺中所能有的,手边是她那支柄上嵌珍珠的柯尔特。“我虽然不赞成他们,但事情既然干起来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镇反干部:我听您说是初三见到的宝义和金善卿,初五暴动,但其他人的交代材料中说,从你们见面,到暴动,不是经过了三天,就是四天,这里边时间不大吻合。您看这?
马盛:肯定是他们记错了,这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镇反干部:不是我们不相信您,从多方面的材料来看,金善卿在这几天里的活动互相冲突,还有不少别的事,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干不了那么多事,我们琢磨着,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诡秘的东西?
马盛: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金善卿这个人,表面看起来还算规矩,其实神出鬼没,专门干些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在金善卿的协助下,马有财他们得救了
马有财听到总督府后边炸响了,心下一喜,从衣襟里掏出两把手枪,一支柯尔特,一支勃朗宁,只两枪,便把被他拉住闲扯的两名岗哨撂倒在地。听到枪声,散在四处的队员们都冒了出来,每人一支手枪,一枚土炸弹,向总督府门前冲过来。
冲入总督府,并没有遇到抵抗,卫兵们都逃散了。马有财心下暗喜,真乃天助我也。让马有财感到不安的是,院子后边方才响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此时却没了动静。他在正面的进攻并非主力,主要的战斗人员和大枪都放在了总督府的后面,后花园的院墙被炸开之后,便可杀进府来,从背后击溃府里的卫队。
马有财刚站起身来往二道门里冲时,被人从房上扔下来了七八个火把,掉在夹道中,照得通亮,两边房顶上的枪弹随之倾盆而下。原来府里百十名卫兵乘着主人正忙,大都跑到后院去吃酒,正赶上后面一路革命党炸墙,两度交火,对方攻不进来,他们这才回身与马有财撞了个正着。
马有财他们这十几个人,眼下被人居高临下地打,毫无还手之力,正在这个时候,前院的队员们赶过来支援,一阵弹雨,把房顶上的火力压了下去,马有财不撤也得撤了。所以,当他看见金钢桥被高高升起来时,真有些喜出望外。
两军会合,下一步是向哪边撤退,河北的路断了,再说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沿河向东也不可,那边是日租界,小日本坏着呢。看来只能向西,但西边是西车站,津浦线的始发站,也驻着新军,只能向西再向北,转走河北大街。
“听我的,跟我向东走,边打边撤。”在众人主意不定的时候,金善卿这才想起他早有安排。
“不行,过不去。”马有财无法相信那是条活路,这时总督府里的卫兵从后边赶了上来,枪声噼噼啪啪地响。金善卿没再说话,劝也没有用,便拉住马有财径直向东下去了。跑出半里多地,回身打了两排枪,他便顺着河堤跑到了冰面上。后边的新军不再放枪了,怕子弹打到日租界里去惹麻烦,反正前边是死路,日本兵不会放他们进日租界。
因是临近开河的节气,冰面上一走咯咯直响,踩着没劲。河中央开出了一条航道,水面上停着一艘没挂旗的小火轮。
一见革命党要上船逃跑,新军的枪弹又打了过来。“走喽。”金善卿被人拉着刚爬到船帮上,早就升火待发的小火轮猛地一跳,又向前一窜,跑了起来。
哗哗的一阵枪弹密不透风,从右岸刮过来,岸上站着长长的一排小矮个,罗圈腿的日本兵,老吴的脸上血光一闪,一头栽入河中。
开船的缉私警猛地加大马力,机器呜呜地叫着,向法租界冲去,后边的绳索又松出去老大一节,上边系着的那个孩子,样子怪得不得了地躺在水面上蹦蹦跳跳……
金善卿知道他们得救了,桑德森言而有信,给他们派了船来,而且他在河下游还安排了接应,此时宝义应该等在那里。
镇反干部:你们是如何全身而退的?
马盛:在挂甲寺上的岸,德租界北边,铁血团的同志们在那里给我们打接应。
镇反干部:你事先安排得挺周到。
马盛:怪就怪在,我没通知过铁血团。许是宝义安排的?她也没提起过呀。
镇反干部:金善卿说他救过一个孩子,有这事么?
马盛:有这么回事。那孩子当时中了一枪,脑袋给打掉了一半,救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