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3日,本报刊登了一篇关于原江苏省军区司令员、上甘岭战役时任12军31师参谋长的林有声的报道。看完报道后,家住江北威尼斯水城的张中文再也坐不住了。他激动地告诉记者:“当年,我也参加了上甘岭战役,林有声就是我的老领导。”
参加上甘岭战役时,张中文刚满19岁。在长辈眼里,他还是个稚嫩的孩子,然而,在战场上,他却负责起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他是一名战斗在前线的卫生员。
用纱布包起战友的肠子
1952年11月,张中文随部队来到了上甘岭。他当时的身份是卫生员,主要工作是救护伤员。“我们的救护所设在距离坑道几十米的掩体里,一个医生带我们七八个卫生员,负责救助伤员。”张中文还记得,医生的名字叫章庆鉴,30出头的年纪。
他们的救护所实际上承担了伤病员中转站的功能。受伤的战士先被送到救护所,轻伤员在这里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然后返回坑道;重伤员在进行处理后,被人用担架抬到山下的卫生队,然后送到后方医院。
在上甘岭战役中,张中文所在的救护所包扎过上百个伤员。有的是骨折了、有的是血管被打断了;还有个伤员,弹片划过他的腹部,肠子都掉了出来,而他却认为自己只是挂了点小彩,来到救护所后还嚷嚷着要回到战场上去。
“实际上,像他这样的情况还不算是最严重。我们用蘸过生理盐水的纱布包起他的肠子,然后用绷带固定,赶快让人用担架把他抬下山,只要抢救及时,还可以保命。”谈起当年的情景,张中文语气中带着焦急。
有个战士,不幸胸腔被打穿,鲜血喷涌,送到救护所的时候只有一口气了。张中文和同事们对他进行紧急处理,然而,还没等抬上担架,他就永远闭上了双眼。
为一口水,重伤员大发脾气
张中文所在的救护所在一个高地上,山上极度缺水。张中文和战友常拿着敌人留下来的子弹箱去取水。“我们三人一组,轮流到山下的小河沟里取水。山坡很陡,不好走,不过,因为敌人大规模地轰炸,山上的小松树和小灌木倒掉了很多,裸露着黄土。我们把子弹箱一背,往地上一坐,一路滑到山下去。”有一次,张中文和战友打好水,沿原路返回,“山坡陡,速度快不起来。结果,半路遇上敌机轰炸,装满水的子弹箱被弹片打碎,水洒了大半了。”
水好不容易运了回来,虽然量不多,但首先要保证伤员用水。伤势不重的同志,卫生所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然而有一种人,医生和卫生员们却想方设法不让他们喝水。
“从前线下来的重伤员,一是本来就没水喝,他们渴得要命,再是因为流血过多、身体极度缺水,他们的嘴唇都焦了。所以,到了救护所,他们就想喝水。但我们不能让他们喝。为此,有的伤员骂娘,有的伤员摔东西,甚至不配合我们包扎。他们不理解啊,在前线流血,命都要搭上了,为什么连口水也不让喝呢?”
看着生命垂危,却又喝不上一口水的战友,张中文难过极了。后来,他和同事们想了一个办法:用纱布和棉签蘸上水,在伤员的嘴唇上轻轻涂抹。实在不行的,就只给盛一口水,让他漱漱口,缓解焦渴。
为什么不给重伤员喝水呢?张中文说:“重伤员本身就失血过多,一旦吸收水以后,血液立刻被稀释,血压急剧下降,可能致命。”这个道理,医生懂,卫生员们也懂,然而,他们却没办法向伤员解释清楚,生命垂危的重伤员也没心思听他们解释。
实际上,重伤员最需要的是输血,可是,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卫生所里,怎么可能有血!值得安慰的是,最紧张的十来天过去后,送来的伤员渐渐少了。
保留着一只珍贵的搪瓷缸
1954年10月,张中文和战友们坐着闷罐车回到了祖国。
在张中文的家里,还保留着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纪念品:一个印有“赠给最可爱的人”字样的搪瓷缸子,一张临时组织介绍信,还有几张照片。搪瓷缸子的瓷被磕掉了好几块,张中文特地找人做了一个玻璃罩子把它罩起来。
在张中文家的办公桌上,摊开着一叠稿纸,他正在写回忆录,在写到跟随部队进入朝鲜的所见所闻时,他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公路像一条河,蜿蜒伸向远方……”
快报记者 白雁/文
快报记者 路军/摄